叶芮抬眸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懂了。”
紧跟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边上的叶志庆一耳光,学着周湛芳的口吻,“你个废物,只进不出的狗东西!白养你这么大,就没见你给家里拿过钱,还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有脸吃家里一粒米吗?”
这一巴掌,用得力气特别大。
大到巴掌过后,叶志庆的脸皮还跟着颤了颤,疼得他根本就没听清二妹的话,捂着脸颊整个人十分的懵逼……
他、他……怎么突然就被打了?!
嗷嗷嗷疼,疼死他了!
正当他气不过打算反手时,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大小伙子缩成一团都不敢动了。
叶芮转了转发酸的手腕。
看来自己得多锻炼锻炼,这一巴掌没打掉大哥的牙,她还挺遗憾的呢。
这种喜怒无常的发疯感还挺有意思。
瞧瞧面前两人。
一个捂着脸恐慌的样、一个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吱声,真是越瞧越乐呵。
她整了整衣服,将下摆漏出来的砍刀把柄遮住,很平淡的说着,“我原先也是傻,你和爸一个月到手六十块钱,怎么养得起这个家?”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工资上调不少,生活条件好了不少,物价自然而然也跟着涨。
可是叶大漠两口子的工资涨幅完全跟不上物价上浮。
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上升。
但这两人在家如同土皇帝,管着这管着那,显得多威风似的。
在外却被人吃得死死,任谁多说两句,也不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他们恨不得掏心掏肺。
“叶叶芮……我可是你妈。”周湛芳这会根本不敢乱动。
这死丫头就跟发疯似的,还在腰上插了把砍刀,万一跟刚才拿着锤头砸柜子一样,拿着砍刀发疯怎么办?
叶芮点了点头,“你是我妈,但现在不是旧社会,不孝也不会被抓去打板子。”
很庆幸,现在是八三年。
她就算做的再绝,无非就是外人指指点点,谁又能强压着她去孝顺父母?
“仔细算算,你们这点工资一家日常开销都不够,如果不是我,叶志庆能大口吃肉?叶肖能好好待在学校读书?”
她从小数学就好,她能将这笔账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
算来算去,如果不是她的工资,家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饿肚子。
她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哈,结果你们倒好,不干活的有肉吃有新衣穿还能上学,反而饿着家里最挣钱的那个。”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啃着她的肉、喝着她的血。
而她,顿顿都是榨菜粗粮饼,别说大鱼大肉,连米饭细面她都吃不上一口。
每回饭桌边,周湛芳会先给叶大漠打好饭,紧跟着便是她最宝贝的大儿子和最受宠的小儿子,最后才会放下打饭的勺,从旁边捡了两块饼子扔在她的饭碗里。
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包括上辈子的她,不也照常过了近三十年。
“都是一家人,你这么计较做什么?”周湛芳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叶芮有些莫名其妙,“你对你兄弟好,他们不也记在心里?以后你要出嫁了,他们还是你的依靠,不然你在婆家受罪,谁帮你出气?”
叶芮又笑出了声,视线落在一旁的叶志庆身上,“我在这个家受气了十八年,他们不也眼睁睁看着?还想依靠他们,您是在搞笑吗?”
叶志庆被她瞧得一哆嗦,偏过头不敢看她。
叶芮继续,“都是叶家的子女,凭什么这个蠢货能光吃不做?想要我孝顺你们,也得想想你们有没有养过我,连奶水都不肯多给我一口,就别想着我月月挣钱给你们花。”
顿了顿,她接着表态,“所以,我不想忍了。”
忍了一辈子足矣。
这一辈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咧嘴笑着,“明天我就会去厂里,我的工资我自己领,就不麻烦你了。”
“不行!”周湛芳这下是真慌了。
叶芮顺势点了点头,“你说不行就不行。”
然而这一次的‘顺从’,并没有让周湛芳松一口气,总觉得后面还有话。
果然,叶芮接着道:“大不了我不干活了呗,我也想像叶志庆这个蠢货一样,尝尝天天躺在家是什么滋味。”
“……”被骂了不知道多少回蠢货的叶志庆根本不敢吭声,继续捂着肿起来的脸缩在一角。
砍刀欸!
他二妹腰上可是挂了一把砍刀,谁敢在这时候惹她啊?
叶芮轻声一笑,跟着特无赖的道:“我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找个人把我搬过去呗。”
要么工资她来领、要么她不去上工。
这是她给出的选择题。
可周湛芳根本不知道,就算她绞尽脑汁的做出选择,最后都会发现早在这之前,废弃厂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卖出去了。
打从一开始,叶芮就没想过继续给家里当老黄牛。
第3章
周湛芳这会气得胸口发疼。
这死丫头怎么能这么气她,以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神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嘴碎的人在她面前煽动了什么。
连着深吸气几次,想着现在还是别逼得太紧。
她刚想开口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就见叶芮朝着门边走去,下意识喊了一声,“你干嘛去?”
叶芮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紧跟着又转身朝着她走去,一边走着右手一边将腰上绑着的砍刀抽了出来,在周湛芳吓得脸色惨白时塞在她的手里,咧嘴冷笑着:“妈,这刀有些钝了,找个时间去磨磨吧,不然砍着都不利索。”
也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吓到了人,说完她就迈步出了屋子。
刚走到大院,边上的穆大婶就凑了过来,好奇问着:“你们家又在干嘛呢?敲得砰砰作响。”
原先还冷笑吓唬人的叶芮这会突然垂下眼眸,轻轻嗦了嗦鼻子,开口:“妈见我吃了柜子里的食物,一生气就把柜子给砸了。”
“哟呵!这么大气性啊?”
叶芮抬手擦了擦眼角,“婶子我不和你多说了,趁着不晚我得去厂里问问,看能不能申请加班。”
嗯,这种被泼脏水的滋味她尝过无数次。
每次在外,在父母的口中她都是三个子女中最不听话、最没用的那一个。
即使她辛苦在外工作挣钱,在家也包了不少家务活。
可不管怎么样,她就是父母嘴里时常抱怨的那一个。
别人怎么说,她管不着。
所以她如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也想尝尝当一个泼人脏水的人。
别说,不要素质以后,活得可真舒坦。
一番装腔作势,留下一个楚楚可怜的背影离开了大杂院。
等叶芮一走,穆大婶‘啧啧’两声,“叶丫头真够可怜,天天累死累活,饭都不给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