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便要回身抓住弩尾,但抓了个空。
就在劲弩即将贯穿穆平安头颅时,一只手挡住了弩尖,那只劲弩便横在了半空中。
弩尖距离掌心仅一丝,一缕鲜血从刺破的掌心渗出,滴答而下,在黄土地上留下了一点暗红。
那只手握住了弩身,翻转过来。
白民转过身,便看到才刚被他一剑洞穿后心的人,带着沉重的死气出现在他身边,眼里是无尽的空洞,衣襟上的鲜血尚未干涸,如注般滴落在乘黄背上。
穆平安手持劲弩,反手猛地挥出。
一众鬼兵头颅被洞穿过去,头大的窟窿尽头,百丈开外,立于劲弩之后的黑袍修士的左眼眼球处多了一道劲弩。
这位能执掌鬼兵令在场所有人不敢妄动的渡劫境强者半边脑袋被击穿,无声地栽倒在地,他捂着半边脸就地翻滚,哀嚎半声,昏死了过去。
并未理会对面的情况,穆平安掷出劲弩便侧过身,猛地一把掐住白民颈项,举过头顶,令他的双脚脱离了地面。
空无一物的眼,静如止水的脸。
他扣住白民的脖颈,无视了对方痛苦的挣扎,左手划出一道空间裂缝,点点灵气光晕从裂缝内冒了出来,显然与此刻周围的森森死气不同。白民感知着裂缝内的世界,淡蓝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动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仿佛要把眼前这人烙印进瞳孔之中。
穆平安顺手将之扔进了裂缝之中。
裂缝倏然闭合,消失无踪,死寂的穆平安脚踩在乘黄背上,鲜血从前胸往下淌,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乘黄神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找死!”眼看着前方那人似乎没有修为,若是隐藏修为,顶多比他高一两个境界而已,更有渡劫境修士一跃而起。
狂风呼啸,鬼兵怒号,猛烈的足矣腐骨的死气、毒入肺腑的瘴气潮涌而来。
穆平安伸出手,手中空无一物。
似有无形的小刀在他身前凝聚成型,缓缓颤动。
可怖的劲气以他为中心,向外爆涌而出,死气、瘴气被尽数推至百丈开外。
施展此术者作茧自缚,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
“给我杀!”
“他只有一个人,拿下他的头颅!乘黄神兽属于我们!”
显然召唤此等规模鬼兵的强者不只一人,可能属于一个强大的势力,也可能是数大世家联手,但这些与穆平安无关。
披坚执锐的鬼兵,坐着半丈高的尸马,围攻而至。
穆平安踩在乘黄背上,手臂平举于身前,无形透明的小刀悬于指间之外,穆平安抬手平着画了条线。
无形的空间刀刃平扫而出。
坐在尸马之上的鬼兵头颅被齐颈削掉!
更有上身较短的鬼兵,半个头颅被削掉,黑水淌过半边脸。
他转过身,同样朝着虚空一划。
只是画了条线。巨树齐断,没了头颅的鬼兵歪歪斜斜倒了一地,腐尸气息弥漫开来,更有泛毒的黑水腐蚀着地面。
穆平安笔直地立在那儿,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依旧杀气不减的修士们。
无尽恐惧中,一人杀至近前:“去死!”
法袍生辉,手中长剑冷冽,剑气如长虹劈开黑暗,朝着穆平安当头击去。可怖魂威如巨山压顶而来,树木倾折,地面凹陷,可被魂威锁定之人,却像一道空气般,毫不受力。
穆平安抬起头来,对方顿时心头一颤,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死水一般,却又宛如漩涡,能将人的视线吸进其中,无法抽离,乃至全身无法撤退。
等回过神来,他的剑被穆平安两指夹住,后者指间轻轻一动,地极长剑寸断。
剑尖被顺手一掷,没入来人胸膛,在对方鬼神莫测的攻击面前,他周身防御,犹如纸糊。
这位渡劫境强者失了势头,从穆平安肩头飞了出去,衣袍近乎要扫到对方的脸。
似乎是嫌挡视线了,那死寂般的少年只是伸手一拨,渡劫境强者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怖巨力袭身,身体毫无抵抗之力地横飞出去,撞断了数道千年老木,嵌入冷石之中,鲜血咳了一地。
穆平安踩着乘黄的头,冷冷地面对着左右四方渡劫境以上大能。
没有人让路,没有人攻击,甚至没有人出声。
隐藏在暗处的可怖强者也看不出此人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
四下鸦雀无声。
“伏国皇氏在此,识相的劝你束手就擒!”有道洪亮的男音从山林中传出。
烈鸟火焰燃烧树林,照亮了里头的一切,来得晚的伏国皇族子弟大为庆幸,没有来迟。
至于前面的强者为何先到了,却没人动手,他们也来不及揣摩,毕竟乘黄神兽近在眼前,自然技高者得。
其中有位圣人境老者抬手一招,一展长幡朝着穆平安所在的地方插去。
“是皇族到了……啧。”围在四方的世家弟子亦或宗门老祖有所忌惮。
但也有不少人看好戏般看向来人的方向。
他们中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却都拿那少年没办法,所以就算对手换成皇族,又能如何呢,人家连白民都掐了扔了完全不在乎,还拿乘黄垫脚,不像是会顾及皇族而手下留情的人。
这般想着,见了伏国皇族带来的东西,在场戏谑之人便都收敛了嘲弄的表情。
“此为四极阵,四杆长幡所圈的范围都将是他的领域,被困其中的人或物都会无法逃脱。神阵之一,烈日境以下无法破解。”
“若是我被困其中,怕是只能等死了。也不知那位狠人会怎么应对……”
“且看看,若他懂阵法,必然会在第四杆旗帜插进去前,毁了这四极阵。”
四杆旗帜稳稳扎入穆平安和乘黄神兽周身四方地面,穆平安一动不动。
赤黄神光形成四壁,将一人一兽封困其中。
穆平安站在原地,抬手一挥,无形刀刃划开虚空。
咔地一声,应该说四声,旗杆猝然折断。
四极阵荡然无存。
“烈、烈日境!”黑暗中不知有谁惊恐地叫出声。
“他是烈日境?!”
“若是烈日境,为何不起身,身上伤口为何只让流血,却不愈合……”
四下议论声阵阵。
透着战栗与新奇,没人离开,也没人敢靠前。
“在这边!”云雀伙同于翎依终于赶到了这里。
耆敬仁揽着单尘紧随其后,殷无望带着黄钏气喘吁吁,勉强隔着一里多的距离。
单尘看到偌大的山头足足一圈整齐被削断的树木,以及被无数强者围着的那个死寂般的身影,心脏猛地一抽。
“是少谷主!”耆敬仁认了出来,苍老的身子瑟瑟,站在黑魆魆的洞口与在场这么多人对峙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总是笑盈盈的柔弱不堪的少谷主吗!
他一人对抗千军,无人敢上前,更无人敢叫嚣。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