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文不知父母与子女离别的情绪,因为他没有孩子,也无法体验子女死亡的剧痛,但他依旧忍不住流泪了。
沈应杰的母亲也在哭,仿佛被勾起了伤心事,严峻的呜咽,严母的破音,沈大姐凄厉的哭声,外加小棋的抽泣,客厅里一时回荡着悲伤的气氛,张宇文的眼眶亦忍不住红了。
门铃声响。
张宇文抱着小棋前去开门,想起今天约了他的好友梁政,正要让他到门外等时,却发现面前站着霍斯臣。
霍斯臣一夜没睡,疲惫不堪。
张宇文没听见停车的声音,平时霍斯臣的车都停在门外,便问:“你车呢?”
霍斯臣不安道:“当了,抵债用,我来拿我的银行卡,马上就走。”
张宇文示意他进来,霍斯臣作好碰钉子的准备,但他只想看张宇文一眼,他以为张宇文这个时候会在睡觉,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出场,让他一时显得有点呆滞。
客厅里,他们还在哭,霍斯臣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上楼去。”张宇文示意霍斯臣。
霍斯臣便从严峻背后走过,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脸上满是疑惑。
张宇文抱着小棋,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床一指。
“你在这里待着。”张宇文说:“我有事要处理,稍后还有话跟你说。”
霍斯臣麻木地点了点头,坐在床边上。
楼下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痛哭,张宇文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嗡嗡响,小棋睡得很难受,片刻后又开始哭。 张宇文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了。
他再次把小棋安抚好,放进房间的婴儿床里,听见外面严母哭着说:“我的儿啊…… 妈要去看看你,你在哪儿?”
“你给我滚去上学!”严峻朝着侄儿怒道,同时又把他拎起来,粗暴地拖到门厅里,不住踹他让他快点。
“嘘!”张宇文示意严峻不要发疯了,小棋睡着了。
严峻终于恢复了冷静,红着双眼进来,点头感谢张宇文。
张宇文朝外看了眼,这时严母挺过了第一波,一副近乎晕眩的模样在沙发上呆呆坐着,隔壁的大姐正流着泪劝她。
“我之前说了元宵后回去接小棋。”严峻道:“她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坚持带着小棋坐火车来江东,另外那人是应杰的妈妈,她们坐夜班车,到了应杰住的地方……”
“知道了。”张宇文小声说:“你侄儿就把她们带过来了。 也不能怪他,他没办法。”
沈应杰既非瞒骗的主谋,又毫无经验,对着自己母亲说不到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在他前来江东投奔严峻时,这一刻就成为了必然。
严峻:“我先带我妈出去住,再慢慢地想办法。”
“就在这儿。”张宇文提醒道:“其他人能帮你照看,不要再挪了,她现在身体受不了,我待会儿给医院打个电话,明天你最好带她去做个检查。”
严峻长叹一声,片刻后再次哭了起来,张宇文抱了下他,拍拍他的背,示意他看小棋,再看门外,他必须在这个时候扛起责任来。
严峻点头明白,张宇文又说:“有小棋在,你妈妈一定能挺过来的。”
这时门铃又响了。
“哈喽。”梁政手里玩着车钥匙,朝张宇文打招呼。
“别进来。”张宇文说:“在外头等我一会儿。”
梁政好奇地朝江湾路七号里面张望,却被张宇文关在了门外。
梁政:“???”
张宇文回到客厅,这时才有空朝严母与沈大姐打招呼,他过来在沙发一侧单膝跪地,像严峻那样,先是听了下严母的心跳,严母不知就里,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他的耳朵鼻子。
“你是谁?”严母说。
“我叫张宇文。”张宇文答道:“我是严峻的好朋友,阿姨您坐着,我去让人给您倒点喝的。”
那位沈大姐说:“你就是张宇文啊,我一直听小棋『宇文』『宇文』地喊呢。”
张宇文点了点头,又示意严峻,应该暂时没关系,让他先陪着母亲,自己则进了厨房。 这时刘静芳与另一名保姆正在厨房里对坐着,两人都不好出去,张宇文说:“静姨你帮我请一位医生下午上门看诊,先看下有没有大问题。”
“好。”刘静芳说:“你在找什么?”
“参茶。”张宇文说。
“在这儿。”刘静芳泡了参茶,端出去给严母,张宇文又说:“今天全天,其他事都放一边,你负责看好她,有什么事马上叫救护车和在家急救。”
刘静芳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便点头,张宇文则找到天王保心丹,自己也吃了点。
“也给我点。”严峻昨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心脏要停摆了。
“都给你了。”张宇文说:“最上面的抽屉还有。 我今天约了人要出去一趟,快的话也要中午才能回来。”
“好。”严峻点头:“你去忙吧。”
张宇文又几步上二楼,推开房门,看见霍斯臣已经倒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张宇文:“……”
张宇文也没有叫醒他,替他把被子盖上,换好衣服直接出门找梁政了。
“你家怎么了?”梁政满脑袋问号。
“别问了。”张宇文今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全部事情凑到一起来了:“律师呢?”
“现在去接律师。”梁政把车开出江湾路,说:“你想好了吗?”
“嗯。”张宇文按开手机,今天他打算给人生开修改器了,开修改器这种操作,要么不开,要开就开个爽的。”
梁政接了等待已久的律师与律师助理,并在车上再次说明了大致情况,把车停在出版社楼下。
张宇文进了出版社,先是与主编、老板握手,昨夜两点时,他约了出版社的几名高层以及总经理,但在会议室里坐下时,他还有点犯睏。
“是这样的。”张宇文说:“请原谅我今天事情有点多,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副主编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张宇文。
另外的主编与总经理则一脸诚恳地听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就简单说说吧。”张宇文想了想,答道:“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希望为人类文明的发展尽几分绵薄之力……”
主编:“我怎么记得您好像……”
总经理:“张导!您真的太自谦了!”
总经理一开口,主编便马上不说话了。
张宇文:“…… 所以我准备为贵公司进行注资,并维护这家已有四十年历史的出版社,先前我在贵社的副主编处,听闻当下的亏空的大致数字,我名下有一家工作室,可以用入股的方式来进行注资,我想这部分亏空我还是可以承担的……”
副主编张着嘴,半晌没回过神来。
“…… 进行注资之后,我不会对贵社的运营采取任何干涉。”张宇文又说:“该如何还是如何,我认为像书籍这样的东…… 像书籍,它不能完全用商品价值来衡量,它对我而言,所带来的也不完全是经济收益,所以是完全值得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