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幸福花园的榕树也锯断之后,一行人才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但一口气还没喘完,楚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外城区春风路需要人手支援,你们这边如果处理完了,尽快赶去支援。”
李皓听见之后立刻就垮了脸,长长吁出一口气重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程简宁对他自言自语已经见怪不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兄弟坚强一点,痛苦工作是一天,快乐工作也是一天。既然如此,不如快乐一点。”
一行人只能又马不停蹄赶去了春风路。
但抵达现场之后,他们看见三人合抱都快要包不下的巨大榕树时,才明白了电话里为什么楚胭语气如此凝重。
程简宁笑不出来了,喃喃地问:“这到底是吃了多少人……”
李皓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糖,倒了一把全部塞进嘴里,面目狰狞地嚼碎,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宋南星将防护服的帽子戴上,说:“走了,他们快撑不住了。”
*
春风路这棵巨大榕树比起之前的三棵榕树要难对付很多,他们所受到的阻碍不仅仅是那些树肤病的居民,还有榕树本身。
比起之前的榕树,它更加的聪明,因而也更能掌控人性的弱点。
等宋南星接过电锯开始锯树,听见小女孩在耳边尖叫着哭喊“好痛”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锯树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这颗巨大的榕树却始终屹立不倒。
而上一个将电锯转交给他的工作人员,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回到了安全区后就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颗巨大的榕树有一眼难以数清的分枝,可想而知它已经吃掉了多少人。
当电锯一点点锯断它的主干时,那些被吃掉的人却一个个在宋南星耳边用最为凄惨的痛哭和最为卑微的祈求求他不要再锯了。
“求求你不要再锯了,我的腿好痛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你们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不救我,我还没死啊……”
“妈妈,我要妈妈,坏人割得我的肚子好痛啊,我要死掉了……”
第45章 “宋南星你的章鱼爬出来了。”
凄厉的哭喊声、质问声以及哀求声回荡着,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露出不忍的神情。
见宋南星僵硬着没动,之前负责锯树的几个工作人员咬着牙大声提醒:“别听他们的话,他们早就死了。”
宋南星“嗯”了声,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样痛苦煎熬。
来的路上李皓已经收到了榕树样本的送检结果,小小一块木头里,检测出了十一个人的DNA,正是属于那失踪的两个家庭十一口人。
宋南星垂下眼,手臂稳而有力地按住电锯往前推,锋利的锯条抵在之前锯出来的缺口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二人合抱都不够的巨大榕树,完全锯断,整整花费了半个小时。
巨大榕树从哭喊哀求到痛骂都没能让宋南星停下片刻,最后只能断尾求生,主动舍弃了地面之上的躯干,留下一截树桩以及深埋地底的树根。
巨大的榕树轰然倒下,让精神备受折磨的声音也随之停下,所有人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宋南星脱下溅满红色汁液的防护服,问正在忙着重新测量数据的李皓:“现有技术可以测量到地下的树根吗?这个树桩留着我总觉得不太好。”
李皓指着不远处工作人拿着的一台古怪仪器,说:“已经在测了,但情况估计不容乐观。”
刚说完,就听工作人员说:“不行,树根扎根太深了,要想完全清理干净有些困难。”
李皓问:“用化学药剂灭活呢?”
工作人员摇头:“试过了,对它无效。”
“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挖掉树桩以及大部分树根?”
测量的工作人员说:“这是最后的办法了,但树根无法完全清理干净,暂时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程简宁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不、不然让我试试吧。”
宋南星想起来他是怎么吸空那些怪物的,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你确定可以?”
程简宁深吸一口气,走到树桩边:“我尽力试试。”他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我还没吃过素呢。”
藏在衣服里的数据线滑出来,缓慢地树桩用力缠住,悬在树桩上方的数据线接口犹犹豫豫地摇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猛地钻入了树桩中心。
数据线的线体缓慢地蠕动起来。
程简宁站在树桩边上,悄悄将攥成拳的手插进口袋里。
在场的很多工作人员都是民警,收容中心的人接触多了这样的场面还算镇定,但那些平时只负责清理现场收尾的民警表情多少有些惊惧。
随着数据线蠕动速度加快,树桩肉眼可见地开始枯萎。
只是树桩实在太大,枯萎的速度非常慢。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但这时却忽然响起尖锐的示警声。
宋南星一愣,看向程简宁,声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李皓则反应更快,猛地扑上去把程简宁往后拉:“够了,程简宁,你的污染值要超标了!”
程简宁喝醉酒一样摇了摇头,数据线猛地缩回衣服里,冲到墙边伏低身体呕吐。
他撑在墙壁上的手腕露出来,上面戴着一个金属手环。
宋南星想起来,这是那天在程简宁家楼下时,楚胭给他戴上的,说是为了防止他再次情绪失控。
宋南星去车上拿了一瓶水递给他:“漱漱口,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卫生中心吗?”
程简宁接过水漱口,惨白的脸转过来,说:“抱歉,实在太恶心了,我做不到。”
想起之前那些哭喊声,他总有种自己在吃人的感觉。
李皓拍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错,不要太为难自己。你在旁边休息一下,我们用试试其他办法。”
李皓让工作人员立刻调了小型挖土机来挖树桩。
铺设的地砖被掀开,他们先用挖土机围着直径超过两米的树桩挖了一个深坑,树桩底下盘结的树根露出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如果说地面上的榕树还有点粉饰太平的意思,地面之下一条条近似人形的扭曲树根,则将惨烈的死亡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几个工作人穿上防护服,拿着铲子下去清理根部,但一个小时过去,地面已经挖出了巨大的深坑,扎入地底的根系却仿佛还没到尽头。
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说:“不行,太深了,根本挖不到头。”
最后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尝试用挖土机将现有的树桩连同树根一起挖出来。机械臂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挖土机铲斗边缘锋利的锯齿重重凿断树根,将树桩连同根系一起挖了出来。
但还没等高兴,就见铲斗里的树桩树根快速地枯死风化,而那些残留在土里的根系,如同扭曲的人体一样,疯狂地钻进了土里,转瞬间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