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瞟过爱元和越发肃穆的容颜，心下还是抑制不住的忐忑。

别以为穿着脏衣服就可以做污点证人；别以为穿着木制拖鞋就可以做目击证人……

人这一辈子，往往就是把自己想高了，才会出事，当然，想得过低，也不好。

我前辈就是开始时把自己抬得太高，高处不胜寒，到最后又把自己丢得很低，低到了尘埃里。

人活于世，贵在把握住份量，别自以为。

“当然也有，好在有爱卿可以宽心抚慰，才步步艰难得以保存！”

爱元和说这话时，微敛的眸子瞬间睁开，绽放出灼灼的光，看向我时意味深长了。

哼……不过，也算他说了句有良心的话。

“陛下高抬臣下了，落崖一事后，臣下大不如前，不知道是脑子撞到了崖上的岩石撞傻了，还是跌到地上时跌坏了筋骨，总之，不再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梅玖了，想必陛下也知道了，臣下不是当年的臣下了，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个能力为陛下护航了，还望陛下开恩，放过臣下吧！”

我出言婉转，就是想爱元和可以看在往日与这具身体的情份上，做出松手之事。

或许是我太天真了，明知道不可能，还要说上一句，最后的那点幻想终于在爱元和忽然的一阵阴冷笑声中，引来我阵阵的寒栗。

“梅玖，你是真的把脑子摔坏了，你明知道你们梅家与朕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想逃离……你拿梅家当什么，你又拿朕当什么？”

好严厉的问话，呵，就算天地变色，这话怎么也轮不到爱元和来问我啊，倒是我应该问爱元和的，他拿我当什么，梅家又拿我当什么，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木偶、傀儡、棋子……我心内不禁一片酸楚。

“陛下言重了，梅家只是一界商家，哪能和皇家相提并论，梅玖也只是一介商人，虽有那么些钱财，却也是陛下的恩庇下得来的，陛下若是喜欢可随时拿去，就像任意拿走我们梅家哪个人似的那么简单，想必我家祖母也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我明知道爱元和所图的不是梅家的钱财，在爱元和的眼里，梅家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或许，整个梅家之所以能够存在，都只是为了他吧！

“梅玖，你何苦要和朕装下去，想摊牌，那就彻底地摊了吧！”

爱元和说话间一挥手谴退了殿内站着的所有人，并吩咐不得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臣下不懂陛下的意思，臣下哪敢和陛下摊牌，臣下只是累了，只是想退休了！”

我的胸口在说这句话时忽地燃起了一团怒……靠！爱元和你少瞪眼睛，你吓谁，老娘是TMD吓大的。

“退休？你多少也算是混过江湖的人，江湖里有一句话，人在江湖，处处皆是江湖，想退，除非……死！这其中道理，你应该比朕懂得多啊！即使朕让你退了，你以为……其他人会让你退吗？朕坐在这个皇位上，你还可以在，梅家也可以在，朕的屁股若是离了皇位，你们都是朕的陪葬，想全身而退……哈哈……梅玖，你什么时候天真了呢！”

爱元和声色俱厉，今晚的针锋相对，我的针尖确实对了他的麦芒，怕不只是麦芒，还刺了他的心眼吧！

是啊，我是天真了，从我多此一举地问他那一句开始，我就是天真了。

无间道中有句经典的话：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这句话鼓舞了我两世，也是我两世的一个偈语。

上一世，我死了，还了，这一世，我前辈死了，是不是也应该算还了，不用我再继续还了吧！

“爱元和，我现在几乎是个废人，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你杀了我也好，放了我也罢，都随你的意了！”

“梅玖，当年，我们立下盟约时，我就说过，若我坐稳了天下，天下必有你一半，若我是朝堂上那一主，你必是后宫里的那一后，你难道忘了吗？”

忘？靠，老娘根本没记得，何谈忘，我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看看我前辈在爱元和心里倒底有几分份量，超乎我的意料，爱元和的眸间，在点点寒光里，竟夹杂了几点晶莹，闪烁！

“爱元和，你明知道我是你的……妹妹！”

我第一次在爱元和的面前直呼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尊称，我是想让他清楚我话里的意思，——乱……伦……之事我前辈尚且不能苟同，更何况我这种受过新社会教育的新新人类，那就更不可能做得出来了。

“叔伯妹妹！”

爱元和重重地咬到了那四个字上。原来……原来爱元和都知道。

看来这场纠缠了五十年，扰了三辈人的阴谋里，最最可怜的仅仅是我的前辈。

她直到死之前的前几天才知道这其中内情，那时，她是不是已经感到无力回天了，因此才选择了那种绝决的方式呢。

我又一次佩服起我的前身，她不愧女中豪杰，我自叹不如。

“那也是妹妹，还是祖母所不能容忍的妹妹！”

“祖母不知道！消息朕打探出来了，但朕没有告诉她！”

老妖婆子，呵呵，她到老也不会相信她全心全力为之付出的人，也会摆她一道吧！

这就是世间最最阴险的事情，你永远猜不到谁是你的贴心人，谁又是你背后捅刀子的人。

“真不幸，我昨天刚刚提醒了她！”

我此话说完，爱元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报应啊报应，这算是爱元和的报应。

当年爱元和与我前辈结盟时，一定已经知道其中端倪，可爱元和竟然为了还能以梅家亲缘关系利用我前辈而欺瞒了我前辈，让我前辈在道德伦理、情感轮回里痛苦的挣扎与煎熬，爱元和，让我从心里骂你一句，你真TMD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