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一如在海边悬崖看着天之彼端的模样，冷清，安静，边角却带着微微的黑暗。
就像冬天的晚上看到的阴影下残留的雪。被少量的车牛马人踩脏了，但是因为处在街角转弯之处，却不甚脏，只带点泥水，而到了晚上，寒冷又让它结起来，在月下闪着晶光。
肮脏和黑暗就被包裹在了里面，沁出丝丝的寒意来。
“是你做的吧？”凌绯白呵气似的吐出一句，却没有回头，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你怎么知道？”库洛洛走到绯白身侧。
“今天早上沙士毕亚来找库多拉地的时候，侠客显得很惊讶，而你不是。”
“任务不应该拖太长时间；如果不是必要，越长时间的任务，就越有可能失败。”
“你很在意任务？”绯白转过脸。
“任务只是途径，我只想拿到想要的东西。”库洛洛看了绯白一眼，开口。
“想要的东西？……”她的语气冷淡。
“你没有。”他的口吻却肯定。
“恩。”她应声，确实，应该是如此的。“为什么会有想要的东西？”
“一无所有的人，总是想得到什么。”
“？”绯白的目光里隐隐有些疑惑。
“听过流星街这个名字吗？”
“流星街？名字很好听，可惜太悲凉了。”
“是吗？”库洛洛笑了笑。“曾经我怀疑你也是流星街的人。”
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她没有插嘴。
“因为流星街的人，首先是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人，没有国籍、也没有任何社会的存在证明……”绯白会意地看向他，确实，她没有身份证明，这个世界的身份证明很重要，就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所以本来梅蒂念着的上学，她不能去。“需要收养满6个月。”当时的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这样说，还怜悯地看了自己一眼。
“在官方记录上，那就是一个无人地带，所以，即使婴孩被弃置在那里，也不需要登记国民号码和身体数据等。除了婴孩，那里还有的，就只是垃圾、武器、尸体。”
“被遗忘的地方吗？”绯白忍不住这样问出来。
“算是。”
“是吗？”遗忘，不被需要，不甘心，仇恨，杀戮，死亡。被遗忘的地方，是最容易孳生这些罪恶的。“所以，当有能力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就努力去抢夺，去屠杀，听从心的指示，做一切那可怜短暂的生命所欲求的事情。”
“……确实是这样没有错。”库洛洛沉吟，然后点头。只因为垃圾堆里几块发霉的面包，或是馊掉的牛奶果汁，亦或是塑料盒里的残羹剩饭，然后被追杀，被人用刀砍，用鞭子抽打，被囚禁，成为泄欲工具。几次以为已经死掉，却又再度活过来。“到现在，我还是怀疑，你是不是从流星街出来的人。”
“可惜不是。”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是吗？”他挑眉。
她没有说话，于是一切陷入沉默。天渐渐地暗下来，风变得有些大。
“这次，只是任务。”先开口的是库洛洛。
“我知道。”结婚，只是任务。她既然可以欺骗自己，也就可以去欺骗那个叫沙士毕亚的人。
“所以，不要做出任何会导致任务失败的行为。”
“我知道了。”她隐隐能猜出他们叫她这样做的原因，不过原因于一个工具来讲，永远是多余的。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
“另外，我说过让你做旅团的工具。”
“是的。”她的记忆一直很好。
“我只想请你……”库洛洛弯下腰来。
颊上是突如其来的□感，绯白的脸被迫地被库洛洛的手抬起来。她没有反抗，却有些惊讶于自己微微的惊慌和胸腔里心跳感。他的脸离她的很近，她感到了彼此的鼻息。
“干什么？”绯白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继续待在旅团里。”他的眼看进她的眼。
绯白的颊上闪过几丝红晕，她不自然地偏过头去。“因为我很好用？”
“不是。”虽然像绯白这样拥有“雷击”高攻击力的人，旅团并没有第二个人。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们一样。”库洛洛松开手，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来。
天已是半黑，安静里，风吹过荷花池的时候，可以听见花叶摩擦的声音。
看不见更远的地方，他们只能够看见彼此。
“所以，变成和我们一样贪婪无止尽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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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变成和我们一样贪婪无止尽的人吧。”
她放下腿，赤脚踩在粗糙的地上。歪头看他，碧眼里第一次没有茫然，却带着意思惊异。
良久。只是这样。只有风吹过荷花池的瑟瑟声。
然后，绯白轻笑起来。
太阳已然落下，月亮却还没有足够的亮光。这是一天里最暗沉沉的时刻，却是适合蜘蛛活动的时刻。
——原来她要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原因而已。
绯白微笑起来，眉眼皎洁。许是长期没有什么表情的缘故，这笑有些僵硬，却丝毫不影响她此刻的美丽。
“你很高兴？”像是受到感染，库洛洛的嘴角亦扬起小小弧度。
“对，很高兴。”她说。
“谢谢你。”她又说。
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作为蜘蛛，最想要的东西，永远是没有得到的下一样；不过，得手了以后，可能就会立马变成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