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他松开手,这蛇儿便慢慢在床上游动,这儿闻一闻,那儿嗅一嗅,仿佛终于找到了家,它欢快的扭动起身子跳起了舞。
他浅浅笑开,容颜如莲清逸,用手指勾缠它的尾巴逗弄,它嘶嘶的张嘴露齿威胁,咬住他的手指就不放开,毒液猛往他血液里灌,那滋味儿又麻又疼,可他却生不出催动法力抵御的念头,反是温柔的抚着它的头说:“黛黛乖,松开嘴。”
见敌人没有反攻它的意思,这小东西越发得寸进尺,吐出被它咬的红肿的手指头,沿着手臂爬上他的脖颈,对着那蓬勃跳动的大血管又狠狠下了牙齿。
这一次疼的他蹙眉,像是对罂粟上瘾的人吸上了毒,他只感觉到了解脱。
仰头望向洞顶,他发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黛黛自己写的日常小记。
“某年某月某日,我揍了一条鲤鱼精,因为它不乖。”
“某年某月某日,我又揍了那条鲤鱼精,因为它木有供给我小鱼干吃。”
“某年某月某日,我的邻居小白走了,我很想念它。”
“某年某月某日,我听花妖说,邻居小白被人炖成汤羹吃了,我有点害怕,谁来救蛇啊。”
“……”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一千岁的时候遇见了王,他踩了我的尾巴,我在他眉心咬了一口。”
这一行字已经模糊的快看不清了,他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天。
他化身为世间云游的一个普通和尚,听闻附近村子闹妖怪,他去村民指定的山里去抓却误踩了她的尾巴。
尾巴那处长着羞涩的用于繁衍的那物,这小东西恶狠狠的,反身一口正咬在他的眉心。他记得自己说,“我要你助我修行。”
红尘一游,他看似悟透情爱,归去不带云烟,心上却从没有一刻放下过她。
那真是一条太过心软糊涂的妖,下山来玩,却忘记化作人身,难怪会被村民喊打喊杀。
她这物种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往树梢上那么一吐舌,便可吓坏众生。
“某年某月某日,他成佛去了,嘱咐我好生修行,可我只想想念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记忆在山呼海啸,他蓦然想起自己曾救过一条差点被冻死的黛青蛇儿,那时他还未修成正果。他捧着它,将它放在衣袍底下暖着,他在松树下念经修行,一坐多少年他也不曾记得,只知那蛇儿已从小儿手臂粗细长到了他的手腕那么粗,身长数丈。
却原来,他与她的情孽竟深若此。是他先招惹了她。
脖颈里缠的蛇儿大概咬的牙酸了,它松口后,“噗通”从他肩膀上掉了下去,薰薰然若醉,他摸摸它的小肚子,鼓鼓胀胀的,却原来喝饱了。
量了量它的长度,一瞬长了有半尺长。
他的血,可比金蝉子的肉更具效用。
“黛黛,喝吧,快快长大。”
不惜鲜血,他以为黛黛很快会回来,可是百年过去了,千年过去了,他怀里的蛇却不曾启开灵智。
它在无意识中深深拒绝。
他养了它千年,可是它却始终想从他手里逃离,他一次次的不许,它便一次次的将他咬伤。
他终于知道,他伤她究竟深到了什么程度。
意识即便在身躯里沉睡,也要拒绝他给的温暖。
也许,对她来说,他给的那些都是毒。
饮鸩止渴的结局是无路可逃,她再也不想重新尝试。
他终于明白何为相思。
终于明白何为相见不相识。
终于明白等待追寻的苦。
她在洞顶上写道:“天黑了,我好冷。”
今时今日,纵他有一身热血,心也是冰冷的。
“黛黛,你何时才肯再出来见我?我已知错了。”
花谷里安静的让人窒息,他在自己面前又摆下十只碗,他带着蛇儿入梦,可梦中无有与他心灵相惜的黛黛。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此间灵气稀薄,漫天诸佛划破虚空离去,他抱着黛黛,站在断崖上,望着茫茫大海,道:“黛黛,你说的对,这岁月是荒凉的。”
说罢,他化作一尾金龙,将黛黛化作一尾黛青长蛇,两个尾部紧密绞缠,就那么远远的坠入深海,长眠。
“黛黛,当你再次睁眼时,你是在我的怀里醒来,可高兴吗?”
第61章 番外(二)
仿佛只是顷刻,便已是沧海桑田。
满大街跑的都是叫做汽车的铁盒子,满大街走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人,她们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
刚醒来的那会儿,黛黛以为她们是妖精。心里想着,她们妖精一族的确是很风骚的,可何时风骚到了这个程度?也太……没有内涵了吧。
可是那个和她同居的,据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这叫做时尚,她问什么是时尚?那个老公答:“时尚就是美。”
她嗯嗯点头,爱美谁不会啊,兴冲冲换了细绳小吊带,齐b小短裙,小施法术把头发弄成酒红色,对着镜子一番搔首弄姿,笑眯眯的想,就咱这倾国倾城之色,往外头一站绝逼秒杀所有男人。
她好像被谁当头棒喝过,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做妖吗就得有做妖的样子,白日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就要勾搭男人去也。
随着“咔嚓”一声门响,她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开窗想逃,可门外那人比她更快,悄无声息便从玄关处到了他面前,右手牢牢握着她的左手,嘴角牵起,一阵看似良善的微笑。
“老婆想去哪儿?”
不知怎的,她对他有天生的畏惧,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立正稍息低头做小学生见班主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