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错,我跟那个Eli没什么两样。他比我还年轻,还不咬人,孟老板当然更喜欢他。”
孟存汝直接转身往外走,他也不再阻拦。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才有脚步声传来,爱丽犹豫着推开门。
方轶楷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了?”
爱丽被他变脸的功力惊到,有些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方轶楷弯腰把自己刚才踢倒的凳子扶起来,说了声“你忙去吧”,走到窗户边朝下眺望。
“为爱伤神”的痕迹迅速消退了,他看起来这样的冷静而镇定,与之前判若两人。
爱丽攒了一肚子的话,抬了下手,又都咽了下去。
戏演多了,就分不清戏里戏外了,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哪些才是他的真实情绪。不过好在他还清醒,回国,签约,重逢……至少在爆出那些照片之前,一切都还在原定的轨道上。
至于之后的事情……
爱丽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下意识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演得这样真,怕是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爱上了人吧。
爱丽直觉这两天的方轶楷和那天看着水月观音笑着说“既没受过冻,又没挨过饿”的时候有所不同了,一直掩藏起来的坏脾气也是不是就爆发出来。
她想起昨天出了片场之后他的那些行为,除了疯狂,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来。
她以为他这样急匆匆出来是为了赶去见人,却不料他是要设局诓人。那么长的刀子,扎进自己身体里,一点情面都不留。
爱丽没有见过对自己这样狠心的人,无论是为爱还是为了恨,都叫人看得心颤。
以至于孟存汝赶到时,她都有点怜悯地不想看她的眼睛。
女人看女人最有准,那种关心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可惜遇到的是方轶楷这样的人。对自己都这样无情,还能指望他对别人如何?
爱丽关上门出来,想起自己初见这个大男孩的样子:穷、大胆,还有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睛。
演死人就连眼珠子都不错一下,演疯子连泥巴也能吞下去……
无数人惊讶于他的爆红,只有爱丽知道,方轶楷这样一步步爬上来,到底吃了多少苦。
奇怪的是,他似乎还有点甘之若饴。
爱丽天生是个享乐派,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喜欢苦难的人。苦难让人觉得欣喜,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些“苦”都还太甜,不到程度。
由俭入奢,渴极逢泉,当然欢喜异常。
后来做了方轶楷经纪人,深谈起来,他果然直白地表示:“有盒饭有工作,当然不辛苦。我最饿的时候,连垃圾桶底的垃圾都要翻检出来筛一遍。”
楼下孟存汝已经驱车离去了,Eli猫一样窝在病床上,看到她从门口经过,警惕地装出一副认真看点滴瓶子的模样。
爱丽摇头,太嫩了,跟楼上那位比,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她隐约知道一点孟存汝和方轶楷曾经的关系,却并不了解具体的原因,只听方轶楷说到父亲的死似乎和孟家有关。
情人可以有很多,父母却只能有两位,爱丽感叹,世事就是这样无奈。
有了因,必然要结出果来。
到了晚上,不知是不是锁在柜子里的小包起了作用,孟存汝到底还是回来了。方轶楷嘴上不说,眼角眉梢全是喜悦,简直满得要溢出来。
只是不知到底几分真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泡虾
孟存汝在病房里支了张小桌子,带了一堆材料回来看。
方轶楷看了会电视,踱到边上看她忙碌。
各种染料配方、纺织工艺、价格报表等密密麻麻一大摞,孟存汝看得飞快,还抽空回了几个电话——嘉盛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新添部手机而已,几分钟就搞定了。
方轶楷瞅了手机几眼,又回到病床上。
爱丽很想劝一句“别这么多动症一样走来走去了,当心伤口再裂开”,看他那被忽视的怨妇一样的表情,又沉默了。
八点多,凯莉和阿晖一起指挥着工人搬了屏风和陪护床过来,门口也设了张加床。
孟存汝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翻着资料,不时和时俊用电话交流:“那款室内秋千的色织布底座耐磨度是不是有点问题?”
爱丽很想提醒她一下,方轶楷心脏的耐磨度问题也很大,可惜人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文件上。
凯莉把孟存汝的床搬到距离门口最近,病床最远的地方,还架了屏风,一应的洗漱用品也都送到卫生间。
方轶楷低着头翻杂志,阿晖正要出门,突然被他喊住:“你在屏风上放了什么?”
阿晖无辜地扭头,孟存汝也抬起了头。
方轶楷站起来,几下把固定在屏风上方的两个小针孔摄像头给拆了下来,“咚”的扔在地上。
孟存汝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晖有些尴尬地把东西捡了出去,凯莉结结巴巴地解释:“Miriam,对不起,我不知屏风上有这种东西。”
孟存汝勉强笑了一下,合上文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又看了门口一眼,“阿晖他们在外面陪我就好。”
凯莉犹豫着点了点头。
凯莉一走,爱丽更是不会当电灯泡,病房里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孟存汝看向方轶楷,方轶楷扔下杂志,理直气壮地回视过来:“忙完了?”
孟存汝没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笑了一下,低头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方轶楷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回味起刚才那个安静温柔的眼神,爱丽在床头柜上摆了几支百合,花香袭人,白色花瓣被灯光照得薄而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