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744)
明思靠向床架,闭了闭眼,倦意排山倒海,“这院子是给我的么?”
按理,新房应该是拨给她住的。但看到那豪华的净房之后,她有些不确定了。
上官侯府即便是再有钱有势,也不能个个院子都有这样的“星级净房”,就连老太君院中,也未有这样等级的华贵。
看到明思眉宇间骤然而至的倦意,荣烈不觉微微诧异。
纵然是这一日劳累,也不至于累成这般模样。再深深看了一眼后,他垂了垂眼帘,“嗯,给你的。”
明思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折身上床,到内侧躺下,“反正也出不去了,睡吧。”
言毕,便侧身向内。
荣烈的眸光在明思留出的那半个位置落了落,再移向内侧。
高大的雕花床架遮去了大半烛光,石榴红的锦被在外侧的部分艳红夺目,而内侧的部分因失了光源,此际却是显出一种奢华精致的暗红。却仍有微弱的丝缎光华,随着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幽幽暗暗的折射。暗红之下,似只有小小缩起的一团,却依旧能一眼明晰的辨出身形。即便隔着锦被,玲珑袅娜不减。
不多时,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便入耳。极轻,极缓,却如早前的柔媚语声一般,声声直入心底,鹅羽般轻扫。
荣烈有片刻的失神。
数日前,布罗的话蓦地响起……怔了怔后,荣烈低低自语两字,只见唇瓣微动,除他自己听得外,却是悄不可闻。
定定望着床上那仿若一手便能掬起般的小小一团,琥珀眸光渐渐深邃悠长。
河灯、推松小令、胡汉一家……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近路十三,弃秋池,她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室煦暖大红中,静谧一片。
忽地一个灯花爆开,极轻的“噼啪”一声,将怔然沉思的人惊醒。
茶褐色的长发微不可查的晃了晃,身子一顿后,他折身走向外间,在外间软榻上盘腿而坐,开始运功。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千般情意,初初不过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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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一夜好眠。
东方露出第一道鱼肚白时,帽儿同如玉终于被放了进来。
伺候好明思漱洗后,替明思换衣,帽儿忍不住地拿眼朝床上瞟。明思察觉她的动作后,垂眸淡淡一笑,却是未多言。
即便睡熟了,还是会有感应。
昨夜,床上自始自终,都只她一人。
换过一身绯色云袖曳地金缕衣,方走到外间,便见也换了一身暗赭色滚酱紫色镶边缎地长袍的荣烈走了进来。
明思不禁微微一怔。
大婚翌日,按例是要到宫中谢恩觐见,这人竟然还是穿汉服。
察觉她的目光,荣烈挑眉,“有甚不对么?”
明思一滞,顿时明白,此人看出了她目光中的诧异源头。遂一笑,颔首,“没什么不对,但凭喜好。”
太后不说,元帝不管,又**何事?
荣烈瞥她一眼,到摆了早膳的桌边入座,“用膳。”
淡淡两字,言简意赅。
明思也不客套赘言,随即入座。
铺了富贵花开的锦绣桌布上,八荤八素,十六道小菜。明思面前摆着一碗细熬的碧梗粥。粥里的药膳已被挑出,只混杂了百合红枣各种滋补药膳的粥香,轻轻溢出。
粥是按照大汉习俗熬制的。
明思方一坐下,一个侍女就上前,端起一旁的一个大腹白瓷瓶,持着耳部朝荣烈碗中倒了一碗乳白色的液体。
明思的眼眨了眨,荣烈蓦地抬首,“你要喝羊乳?”
他每日早膳必喝一碗羊乳,但大汉人大多嫌羊乳腥膻。故而,上等人家喝得起,不愿喝,而中下层人家,却是喝不起。
明思心里挣扎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问,“煮过了么?”
那侍女看了荣烈一眼,摇了摇首,“这是新挤的。”一顿,又道,“王妃若要,奴婢这就去煮过。”
“好。”明思含笑颔首,又嘱咐,“放些糖,不必多。”
侍女领命而去。
荣烈端起羊乳慢慢饮了一口,目光平视明思,“不嫌腥气么?”
明思淡笑,“煮过后就不会了。羊乳对身体极好。”
侍女动作很是利落,不多时,便将煮好的羊乳送来。
这日早上,明思难得的在喝了一碗粥后,又多饮了一碗羊乳。
帽儿欢天喜地。
用过了早膳,时日还稍早。
明思在正房茶床落了座,荣烈后一步过来,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正房便只剩两人。
荣烈站在堂中,上下打量了下她,“昨夜可歇好?”
明思看了他一眼。随着门槛外薄亮的天色,屋中的烛火也渐失光明。他正好站在两种不同光源的交织中,因面朝内,淡象牙色的脸部被烛火涂上了淡淡一层红色。
看了一眼后,明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又道,“你一夜未睡?”
荣烈望着她,除了昨日,他还是头一次看她穿这样艳丽的绯色。他心里也清楚,这衣裳是为今日进宫而穿的。
艳丽的绯色衬得她的脸更如白瓷一般,裙幅和衣袖上都是金缕刺绣,他扫了一眼,却是海棠花的图案。
金色配红色本是极华丽的配色,却是极挑人。稍不相衬,便落了俗气。而她却硬生生的将这样的华丽穿出了一种空灵之气。
荣烈看着,眸间闪过一丝激赏。
“原先受了伤,这段时日正好练功调息。”荣烈唇角弯了弯,在另一侧茶床落座,端起手旁茶盏饮了一口,“这院子大,你只带了三个丫鬟。可要给你拨几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