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无杀又走近了几步,再次唤她。
……依旧毫无反应。
“大人?”他轻轻推了她一下,这一次司蓝终于睁开了眼睛,但那里……没有了焦距。
“呀,什么东西,敢闯本大人的结界?”她缓缓坐起,伸手在空中虚虚划了几下,“不对啊,结界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有东西刚才碰了我了?”
仿佛自言自语般,她开始四下摸索,“难不成触觉也开始不行了?出幻觉了?不会啊。”
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什么。唔,很好的料子,没有一点儿线头。
放下手,对着那个方向,她有些呆愣,“是……无杀吗?”
下一刻,一个颤抖的怀抱紧紧拥住了她,可惜她闻不到熟悉的药香了。
“哈,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僵硬着说道,却不敢伸手去碰触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八
这个怀抱……很是让人怀念啊——可是,他们不该如此。
从无杀怀里出来,对着他的方向,司蓝咧嘴笑了笑。
“呵呵,既然看过了,你就回去吧。药我都有好好吃的。”
“大人。”他唤她,声音带着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三十年,这三十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就这么一个人在山中吗?
“有什么好说的。不都是这样吗。”她打哈哈地说着。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在大人我还不是照样会瞎。”
她说着,他心里忽地一滞。是,他治不好她,根本就治不好,哪怕换个身子给她也治不好她。魂魄都被污了的神仙,除了死没有别的路。而她……已经到了最后时间。
“不一样。我会陪着大人。”
他兀自说着,而后也在山中住了下来。
司蓝脸板了好几天,无数次要把他赶回去。
“你在这,谁照顾我的花!”
“大人我一个人逍遥自在,你来做什么!”
“回去,给我回去!”
……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固住她的手脚,抱着有些焦躁的司蓝,无杀的声音带着坚持。
“你傻不傻!我他妈就一年不到的命了,你留在这有个毛用!看着我还心烦。”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哪怕话再难听,哪怕最后都对他吼了,无杀还是不肯走。
许久,她低着头,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他,“无杀,大人我求你了……走吧。好不好?”
“不好,大人,不好。”他半蹲着身子,拉着她的手靠上了自己的脸颊。那里冰冰凉凉的触感却熨烫了她的指尖。
“大人我最怕丢脸了。”她抽回手,“你若是留在这里,大人我只有再找个地方去了。”
“大人!”
“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如果你不走,我走。”
“无杀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是,大人我最讨厌你了。”她木然地说着,“你一个鬼医,什么都治不好,还想看着大人我怎么死?我偏不要!”
“大人……”
“你走!你走啊!”
无杀不肯走,这是他最后能陪她的时间了,怎么可能走呢。害怕她离开,他甚至在屋子周围不下了结界。
记不清是多少次了,她又与他闹,要让他离开。
“我们成亲。”无杀突然说。
“你……”
“我们成亲,让我照顾大人,哪怕只剩一天,也好。”无杀拉着她的手,“大人,我想和你成亲。”
泪瞬间就决了堤,她知道,身边这个傻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此生此世,她司蓝何德何能,能有人待她如此。
“我会死。”她说。
“我知道。”他答。
“我真的会死,很快就会死。”
“嗯,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嫁。”
……
时间一日日过去,司蓝终于不再凶着让他离开。
人间一年,鬼界一天。他们努力将日子能活长点就活长点。
人间几百年时间,他们俩就安静地住在这个山上,他煎药,她喝药。无杀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简简单单的生活就是那么奢侈的幸福。
“无杀,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她问。
“不会,我只后悔为何没有再早一点认识你。”
“可是,我后悔了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搂住她,晒着人间的阳光,岁月静好,如此就好。
她是他第一次动心的女子,也是他此后唯一动心的女子。哪怕陪伴的时间那么有限,他还是庆幸,庆幸自己认识了她,庆幸自己能在她身旁。如果再来一次,他亦会如此。
大人,我不悔。
有一天,已经不能说话的司蓝用神识对无杀说,“鬼界大人我种的那些花应该开了,你去采一朵回来可好。”
“我们一起?”是神识在对话,她听觉也没了。
“不了,大人我就留在这儿等你。”她懒懒地蹭了蹭毛垫,似乎真不想动。
无杀不放心地又抱了抱她,“大人,那我很快就回。”
“嗯。大人我会好好等你的。”
离一年之期,还有鬼界的半月时间,无杀想着来得及,还来得及回来,还可以陪她在过上人间的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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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药庐的时候,那成片的鸢尾花已尽数开放,无杀来不及欣赏,就近匆匆折了一朵开得不错的就即刻返回了人间——不能让她等太久。
可是再快的速度,人间也过去了几日。
“大人?”回到小屋前,无杀知她已经听不见,便用神识唤她,可是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