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明亮的房间,依旧是低头批阅着什么的身影,依旧是走之前摆放的东西和盆栽,可穆小汐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董事长,我回来了。”没有马上找出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穆小汐先轻声向谢裔报告。
“嗯,知道了。”谢裔仍是低着头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好像对她回不回来完全不在意。
看着那个伏案的身影,穆小汐泛起一丝内疚,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借工作开口,“有没有什么工作需要我马上做的?”
谢裔写着字的手一顿,冷硬的两个字从齿间蹦了出来,“不用。”
“董事——”
“咳咳……”“长”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谢裔忽而出现的咳嗽声打断。
穆小汐愣了一下,看谢裔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握拳抵在唇上,似乎不想发出太大声音而勉力忍受着,但身体却颤抖的厉害。
见谢裔一直在咳,穆小汐也管不上什么上下有别了,几步走到桌前,随手端起桌上的杯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还有半杯水,便双手端着递了过去,“董事长,喝点水吧!”
谢裔还在断断续续的咳着,听到穆小汐的话便慢慢抬起了撑在桌上的手,却并不是去接杯子,而是一把挡了开。或许是此时力气不够,又或许是怕用力太大伤到穆小汐,这一挡只是把穆小汐的手推开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推开杯子。
穆小汐皱着眉看着眼前这男人强硬的拒绝着自己,当下也上了些气,几步绕过桌子直走到谢裔身边,扒开他的手就把杯子再度送到他面前,嘴里一字一句道,“喝水!”
这一句,完全是命令的语气了,穆小汐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怎么连尊称都忘记了,只是看着谢裔这么别扭的撑着,也跟着有点不舒服。
谢裔又咳了几声,眼角瞥见穆小汐板下来的面孔以及眸里的关切目光,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杯子,在穆小汐的注视下慢慢的喝了几口,那咳的干哑的嗓子被子一滋润,顿时舒畅起来,之前的那惹得咳嗽不止的瘙痒也渐渐消失掉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极度安静的氛围,穆小汐站在谢裔身边,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的失礼举动,便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去。刚一低头,视线随意扫过桌面,忽然就在一处停了下来。
眼睛所及处,是一个造型优美的烟灰缸,里面散落着许多灰色粉末,以及几个抽完剩下的烟头。
穆小汐心头一跳,眼角微微压了一分,顿时醒悟过来感觉到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了。
这个一贯清新的办公室,今天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董事长怎么吸烟了?!”穆小汐没忍住话,直接就问了出来。
谢裔淡淡瞥了她一眼,很随意的回答,“我怎么不能吸烟。”
穆小汐皱起眉头,理所当然的说,“我记得董事长之前是不会吸烟的!”
印象中,谢裔不吸烟,不爱喝酒,为人虽冷酷了些,但绝对没有这抽烟的不良嗜好。
听到穆小汐的话,谢裔却出乎意料的扯了扯唇角,好似笑了一笑,才说道,“谁说我不会吸烟?”
穆小汐微微愣神
是啊,董事长之前只是说他不吸烟,却没有说他不会吸烟。就像他不爱喝酒,但之前应酬、庆宴的时候,帮她挡酒或者他自己避不过的敬酒喝了那么多杯,回来时仍然一脸正常。
在思忖间,穆小汐又听到谢裔清冷的声音,“只是没遇到需要靠吸烟才能平复的时候。”
谢裔并非不会,只是不愿。
穆小汐心底一震,好似恍然了什么,蓦然抬头看去,只能看见谢裔线条冷冽的侧脸。
他说。不吸烟是因为没有遇到需要靠吸烟才能平复的时候。
那么,他的意思是,这几天,他情绪产生极大的落差了么。
像谢裔这么善于掌控的人,是什么触到了他的软区,促使这样一个冷面冷情的人,只能靠尼古丁填补心里的空缺?
问题一出,穆小汐在心底猛然倒吸一口气。
她不笨,谢裔突然的反常,之前宁愿自己咳的撕心裂肺也不肯接过她端着的水,还有这些日子完全的没有联系,都表明了谢裔的变化,和她就算是没有直接关系,也一定是有间接影响的。
“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在穆小汐还在纠结着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时,谢裔忽然开了口。
穆小汐怔了一怔,才如实回答,“好了一些了,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在慢慢恢复。”
“嗯,恢复了就好。”谢裔略微点头,“在医院方面还缺什么,就和我说。”
刚说完这句,谢裔顷刻间就后悔了。
他知道穆小汐和那个男人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天,他能想象出他们之前甜蜜的相处,他也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那个程度,不是他单方面倾力付出就能换来的,所以,在穆小汐回来之前,他曾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冷静理智的劝自己断了这个念头,对她和对自己都狠心一些。
可是,在穆小汐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在她轻声说出“我回来了”,在她焦急着看着他咳嗽,“命令”自己喝水时,那些理智和冷静才抛在九霄云外了。他狠不下心,也不想狠下心,哪怕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也不想以自以为豪的自制力克制那一点难得出现的愿望。
这么多年,能称得上愿望的,屈指可数。
就是因为屈指可数,谢裔才不想放弃。
既然不能正大光明拥有她,那么为她所关心的人付出一些,换她一个感激,也已经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