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认为商慕寒不会来她这里吧,所以,当她闻见这熟悉的气息时,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商慕炎。
没有想到,竟是他!
幸亏在他的眼里,她跟商慕炎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不然,她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这样喊另一个男人,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纠复呢?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先半天不吭声,跟她玩神秘,现在又让她点灯,还语气不善。
心中狠狠将男人骂了一通,她来到桌案边,伸手取火折子,却发现平素一直放火折子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她心中一震,稍稍敛了敛心神,她又不动声色地来到桌案的另一边,这样,她就可以背对着男人的方向,将男人的视线挡住。
伸手,摸索,终于摸到了火折子,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将火折子吹着,准备将烛台点亮。
可是,还没有靠近烛台,她蓦地感觉到隐隐有股热气浅浅地喷在手背的肌肤上。
她呼吸一滞,猛然意识到什么。
可,已然太迟。
车轮滚滚,响在身后。
苏月将火折子捻灭,垂下眼帘,弯起了唇角。
“你眼睛看不见了?”
男人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声音略沉。
苏月唇角的笑容愈发放大开来,她转过身,面朝着他的方向,“四爷何必明知故问。”
屋里本就有灯,这个男人却还让她点,不是吗?
商慕寒眸光微闪,“是因为狐毒的原因吗?”
“四爷觉得呢?”
苏月璀然一笑。
那眉目弯弯、浅笑嫣然,却又绞着浓浓苦涩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风情味道,商慕寒微微失神,“为何不说?”
“说什么?”苏月挑眉,佯装不懂。
“说你眼睛看不见了。”
“跟谁说?”苏月依旧是笑着,“四爷吗?”
男人未响。
良久的沉默以后,才道:“至少可以让太医来看一下。”
“然后呢?”
然后继续拿一些治标不治本的药物抑制,是吗?然后继续在黑暗里漫无边际地等候,是吗?
如果讲了有用,如果太医有用,她何苦在这里死撑?
只有崖狐胆,现在只有崖狐胆可以救她。
可是,出去找寻的人又没有找到,而有这个东西的人又不愿给她。
既然横竖都是没用,她又为何要讲?
讲与谁听?谁人帮她?
她之所以不愿让人知道她瞎了,说到底不过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让漠视她的人不屑,不让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也丧失掉而已。
可是,既然他发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掩饰得那般辛苦;
而且有些话也可以摊开了来讲。
“然后呢?”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太医治不好,四爷会救吗?”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白的问他,虽然,其实已经问得很隐晦,但是,她知道,他懂。
又是半天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微微一笑,刚想开口,男人却是又出了声,“如若太医都治不好的,本王又如何能救?不过,你放心,父皇不是已经派人去寻解药去了吗?”
男人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心中意味,但是,字面意思却很明显。
他帮不了!
看吧!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答案!
苏月唇边笑容扩大,心中竟无一丝失落之感,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从不抱希望,所以也就不会失望。
“四爷所言极是,我也正是跟四爷一样认为,所以,才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在这里等,目前,我唯一的出路,也只能等不是吗?”
男人没有吭声。
苏月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此刻男人是何种神情,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盘旋在她的身上。
“你好好休息,眼睛看不见,就不要到处乱跑,本王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些人寻找解药的情况!”
“如此,多谢四爷!”苏月垂眸颔首,嘴角苦涩点点。
车轮声响起。
“四爷慢走!”
苏月依旧保持着颔首的姿势,眼梢未抬。
车轮声似乎微微一顿,只片刻,又响了起来,渐行渐远。
苏月听得那声音出了房门,出了院门,直至消失不见,她才脚下一软,跌坐在软椅上。
************
是夜
书房,一豆烛火
商慕寒坐在桌案边,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张安立在边上一声不吭,就静静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每夜,这个男人都会来书房下一盘棋,雷打不动,除非外出不在。
他一直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爱下棋,自己跟自己下竟也能下得如此津津有味?
所谓对弈、对弈,不是有了对手,博弈才有意思吗?
所以,那夜,他见男人心情不错,便开口说道,爷,如若不嫌弃,爷可以教教属下,以后,属下陪爷下棋。
男人就笑了,男人问他,人生如棋,你知道怎样的对弈最有趣?
他摇头。
男人说,第一,旗鼓相当。
你想,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一个棋艺精湛,一个一塌糊涂,两人对弈,就好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孩童,赢者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输者也输得理所当然,那便无趣了。只有对手强大,才能让你变得更强。
第二种,便是自己跟自己对手。
其实,人,最大的对手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往往,很多天下无敌的强者,最终都是输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