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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支离别的歌(出书版)(30)

我听着,没有说什么,想象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定又是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半个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

“I sense you are having a second thought about your relationship.” 他继续说。

我没理他,转头想到Huderson刚才说的话,Business Partner?就问他:“What do you mean business partner?”

“He just gave me an irresistible offer.”

这么说周君彦真的干成了,我对Huderson说了声谢谢,挂电话之前,他突然问我:“Do you know SOX?”

我被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SOX是美国2002年在安然事件之后通过的一个法案,关于上市公司信息公开什么的。我回答就知道一点儿。

Huderson说:“It seems we both underestimate this young man. He has really done his homework before he came to see me. And his strengthened character will be able to see him through any difficulties.”

我们互祝周末愉快,然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收到周君彦的电邮,说事情成了,周末回Ann Arbor,走之前想跟我见一面。

我回了说,祝贺他,见面就算了,要去度周末,下了班就出发。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没有收到回信,我以为他一定就这么算了,至此一东一西,不太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正这么想着前台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份我的快递。我出去签收,是一个A4大小的牛皮纸信封。打开来又是一个小一点的白信封,里面装着一张银行卡,卡上贴着黄色报事贴,上面用中文字写道:密码四位数,你的生日。

2008-11-04 12:08:01(第84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续52)

What an insulting gesture!虽然他还记得我的生日。我跑回座位上,发邮件给他,问他什么意思。一会儿工夫,他回过来:10分钟后,门厅见。

于是,我给自己找借口:卡还是得给他。

我到底楼的时候,周君彦跟上次一样已经在门厅等我,不同的是,他没有穿什么haute couture,而是一间灰色的印着密歇根大学校徽的连帽运动衫和藏蓝色的牛仔裤, 一个背包扔在脚边的地上。我走过去,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把卡还给他。

“算我放在你那里的。”他推回来。

“你不拿回去,我就当着你的面剪掉。你以后也不要来问我拿。”

他低着头笑笑,还是不拿。已经是下班时间,电梯里陆续有人出来,有几个有点面熟的同事从我们身边走过,看看我们。我说:“我们到外面去说。”拉着他走出去。

我们在浅浅的夜色中沿着街走,“这次来带了一点钱,用掉一部分,事情办成了,剩下的是你该得的。”他一边走一边说。

“这钱你做得了主吗?”我嘲讽的说。

他没回答,“哧”的冷笑了一下,问我:“真的不要?”

“不要。”

他拉起我的手折进街边大楼底层的Porsche展示厅,一个Sales小姐反应很快的走过来,问好然后看着我们,明显是怕我们弄坏东西。

“I like this car, how much is it?” 周君彦指着一辆银灰色敞篷跑车问她。

Sales吸了口气,看看他,有点调情似的笑着说:“I’m afraid you can not afford it.”

“Try me.”

“Two hundred and forty thousand.”

周君彦从我手里拿过那张卡,交给她,说:“I think it can be covered. And I would like to go for a trial run now.”

2008-11-04 14:14:08(第85楼)

[原创]这是一支别离的歌 -New York to Paris-全文完

53)

我无语了,站在旁边任由他证明给我看,这钱他做得了主。不管怎么说,钱本身是样可爱的东西。验明卡内的确有足够的钱一次付清24万刀的货款之后,Sales一时间态度大变,恭敬殷情的请我们到里面坐,香槟奉上,就差没有直说小的刚才真是瞎了眼。收据和其他买车的文件一一拿来给周君彦签字,然后就是等店员到仓库提车。

不过半小时,24万刀灰飞烟灭,变成一辆911 Cabriolet停在门口。周君彦站在上街沿从Sales手里接过钥匙,对我说:“陪我转一圈好吗?”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周围满是橱窗和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里亮起华丽炫目的灯光,好像幽暗的山洞里璀璨的石英。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自信和镇定,透着点伤感,像是在恳求我。我点点头,跟他上了车。

正是晚高峰,街上很堵,走走停停,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讲话。车子一直开到渡船码头,已经快8点了。他看看表,问我:“你还要出城,时间来得及吗?”

“骗你的。”我回答。

我们下车,靠在黑色铸铁栏杆边上看着对岸的灯火。“你爸爸怎么样了?”我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

“判了15年,开庭的时候头发全白了。我去年过年的时候回去看过他一次,掉了好几颗牙齿,胃病很严重。”他说的几乎不带什么感情。“很公平的,做过什么,就有什么样的结果。谁都逃不掉。”

他转过头看着我,拉起我左手,手指抚弄着我手上的戒指,继续说:“我也一样。”

我微笑,说:“你看到啦。”不知道为什么这枚镶着小小的钻石的戒指突然让我觉得轻松和温暖。我很想跟他说,不管你做过什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但是这话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因为我已经不会在他身边了。

“How lucky he is.” 他轻轻的感叹。

那是他2003年在曼哈顿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入夜之后,城市的灯火把夜空映衬成奇异的蓝紫色,他开车把我送回公司,我们没有说再见,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而我开始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奇怪的命运让生活满是岔路,踏上一条看似通往A城的路,结果却到了B地。只能在B处遥望A,托旅行中的人带去一点未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