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弹了三夜吗?
还是已经弹了几月,或者几年?
眼泪无声地滴滴落着,娉婷等不及这一遍结束,推门走进书房,在他背后轻轻地道:“表哥。”
琴声微乱,却没停下,只乱了几个音符就又接着流畅地向下进行了。
又一遍结束,仍未停,第三遍又开始了。
娉婷几步上前在后面紧紧搂住了白雨泽。
乐音骤停。
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娉婷哽咽着道:“我错了,你不要再弹了……别弹了……”
好一阵子,白雨泽慢慢把娉婷的手握到自己手心里,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身与娉婷面对面时,娉婷看到他脸颊上也挂着清浅的泪痕。
半晌,白雨泽微微笑着,松开娉婷的手,轻轻扶在她肩上,轻声道:“回来就好……怎么淋成这样,当心着凉了……”
“表哥,”娉婷含泪眼泪看着白雨泽,“为什么要弹琴?”
微笑渐渐变苦,微颔首,白雨泽避开娉婷的目光,道:“你越走越远,我想你,但不能说……就用琴说了。”
抓着白雨泽的手臂,娉婷微微颤抖着声音道:“为什么不能说?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啊?我不知道……不就会越走越远了吗……”
抬起目光,看着脸上满是雨水泪痕的娉婷,白雨泽沉声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娉婷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多少,但她明白自己至少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对于她的意义。
没等开口,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待两人反应过来,来人已到了门口。
娉婷慌忙转身来看,见子潇正站在门口,满身透湿,眉头紧锁。
“二哥?”
“二表哥。”
子潇皱眉瞥了白雨泽一眼,便迅速把目光投给了娉婷,快步进屋来,低声对娉婷道:“跟我走,你的病人情况有变。”
娉婷一惊,不等她开口问什么,子潇已不管白雨泽的存在,拉起娉婷便大步走出去了。
两人的身影极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白雨泽转身坐回到钢琴边,试了两个音之后,《月光曲》又从他指尖缓缓流淌而出了。
雨夜,无月,却是月光满楼。
☆、牵念
第六十七节·牵念
林公馆。
已有些日子没睡在自己家里,林莫然从下午回来就一直在睡。安静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微蹙眉心,沉沉地睡着。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香炉里点着安神的印度香料,满屋都是温暖平和的气息,林莫然紧张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虚弱的身体中也放松了下来。
直到肺中一阵痛痒将他唤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听到林莫然房里传来的咳声,本在走廊里向女佣吩咐工作的Anna赶紧推门进来,慌忙到床边照看已咳出血来却仍在咳个不停的主子。
咳了好一阵子,林莫然才渐渐平静下来,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了。
Anna小心地喂给他几口水,让他漱净口中的血,扶他躺好,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水,“Feel better Could you tell me what is wrong with you(好些了吗?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咳到这个地步,伤口也疼得很异常,林莫然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什么肺经排毒,必是伤口感染无疑了。但看着床边悄悄抹眼泪的女管家,林莫然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勉强微笑,道:“Sorry to scared you… Just a fever…(对不起,吓到你了……只是发烧而已……)”
“Please don’t lie to me.(请您不要骗我。)”Anna用手背拭去颊上的泪水,道,“What could I do for you (我能为您做什么?)”
林莫然轻轻摇头,“I just need rest. (我只是需要休息。)”
Anna蹙起好看的眉头,“Would you mind me asking a doctor to come here(您介意我去找个大夫来吗?) ”
忍痛微笑,林莫然道:“I am the best one…(我就是最好的大夫了……)”
沈府,安澜园。
子潇和娉婷一路快步走到安澜园,进厅堂门的时候两人已全被淋透了。
“念和,”子潇进门便唤道,“赶紧给小姐找身替换的衣服。”
念和听到子潇进门,匆忙从屋里走到大厅来,见两人这副模样也不多说什么,一边安排人陪娉婷去换衣服,一边吩咐人去热早已煮好的姜汤,待子潇换了衣服走进书房,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已经摆在他桌子上了。
子潇几天没回来,也没知会念和一句,想必她是一直担心着的。
但不管多担心,他不说,她便不问,一直如此。
看着这两碗姜汤,子潇心里生出一丝歉疚来。
“二哥。”娉婷进门前唤了他一声,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子潇把一碗姜汤推到娉婷面前,“乖,先把这个喝了,小心着凉。”
娉婷本不情愿喝这些东西,但毕竟被冷雨淋透,确是感觉周身冰冷,便捧起白瓷碗来喝了一口。清甜,微辣,还有浓郁的红枣香味,比平常的姜汤要好喝得多,娉婷顿时觉得身子暖了些许,便埋头又喝了几口。
子潇浅饮两口就放下了碗,静静等着娉婷。
娉婷喝下了大半碗,身子也暖过来了,才抬头看向子潇,“二哥,林莫然怎么了?”
子潇微蹙眉,道:“他现在在林公馆。”
娉婷着急道:“他怎么回家了啊?他这几天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呀!”
子潇摇了摇头,道:“林公馆的管家带他走的,其他的事情我还在查。娉婷,我只问你,他的伤情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