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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临城下(130)

一个像玉一样的女子,即便是现在衣衫不整,满身伤痕,还是让人觉得她是无瑕的。

江天媛没少见过尸体,可见到这具尸体,江天媛觉得心疼得令她窒息。

起初她就不信子潇会和这个女人做出苟且之事,那时是因为她觉得子潇绝对不会看得上这些被封建规矩框着长大的女人。

现在看到灵玉,她更加坚信这两人是被冤枉的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圣洁的。

江天媛从楼上下来时,子潇就在厅中站着,赵行在子潇身边不远处垂首恭立。

走近两人,江天媛看着子潇,沉声道:“她□出血,全身到处是瘀伤,看得出来是被□致死的。”

江天媛看得出子潇紧紧咬着牙关才压制住满腔怒火,而子潇脸上还是暗夜一般的沉静。沉默良久,子潇深深呼出一口气,吩咐赵行道:“你先回府报丧,然后继续盯着林公馆,无论如何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是。”赵行向两人颔首拜别,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子潇……”江天媛刚想说些什么,子潇扬手打断了她的话,一如既往地霸道地看她一眼,道:“楼上空屋子多得是,爱睡哪儿就睡哪儿。我快烦死了,没空搭理你,别打扰我睡觉。”

说罢,子潇沉沉稳稳地走上了楼去。

那几句话,那种目光,那个背影,强硬,霸道,不耐烦,江天媛丝毫看不出任何伤心难过的痕迹。

或者,他也看多了生死,这女人的死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件烦心事吧。

情绪激动过了,骂过了,也就那么过去了吧。

毕竟他是沈子潇。

江天媛上楼找到自己上次在墓园住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旁边的房间亮着灯光,应该是子潇在里面了。

江天媛挑亮了灯,想找点热水洗漱一下,却发现屋里任何一个容器里都没有水。想起子潇是受罚才来的墓园,应该是没有带佣人的,江天媛便自己下楼到厨房去烧水。

厨房是一间紧贴着竹楼的砖房,只是外面用竹子衬着,看起来还是竹楼的模样。厨房里布置很简单,柴草倒是很充足,江天媛把火烧旺,从厨房门外水井里汲了壶水放到小炉上烧着。

一壶水烧好,江天媛换了一壶放到炉上,拎着烧好的水走上楼去。

刚想推开自己房门,看到隔壁房间的灯光,想起子潇那里应该也没有水,就扣响了子潇的房门。

没有回应。

门虚掩着,子潇应该是还没有睡,江天媛推门进去,却发现子潇不在房里。

烧壶水的工夫,他能跑到哪儿去?

江天媛疑惑间感到一阵寒意拂过脸颊,转头看过去,这样的寒夜屋里的窗户竟是开敞的。

透过大开的窗户,借着湖面上的粼粼月影,江天媛看到湖面上浮着一叶小船。

船头坐着个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但那轮廓无疑是子潇的。

置身暗夜中的水天之间,无论贫富强弱,一个人都会被无边的寂寥苍凉吞噬掉。

一支烟夹在他的手上,闪着明明昧昧的火光。

那些强硬霸道果然是他强装出来的。

江天媛并不想去打扰他,只是把子潇桌上的茶壶里满上了热水,就回到自己房里,拿热水洗了脸,喝了杯热茶,感觉整个身子都暖过来了,才拎着空水壶回到厨房。待另一壶水烧好,江天媛把水拎回房,便准备睡觉了。

脱下风衣,解开发髻,江天媛在熄灭灯火前打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子潇还在船头,还在抽烟。

合上窗子,江天媛熄灯睡觉了。

初冬寒夜,把子潇一个人扔到湖面孤舟上吹冷风,江天媛不是毫不在乎,只是比起担心,她更尊重他的骄傲。

☆、清醒

第七十九节·清醒

这个季节的竹楼果然像子潇说的那样,阴冷得不像人住的地方。江天媛睡了一会儿就被冻醒了,拿出怀表看了一眼,不到四点。

披衣起床,江天媛打开窗子,看到子潇竟还在船上,手中仍夹着烟。

江天媛本以为他在船上坐会儿清醒下头脑就回来了,没想到他竟没有回来的意思。

在那个被夜色和山水映得无限苍凉的身影里,江天媛像是看到了一种无法消受的强烈哀伤。

一个念头从江天媛脑子里闪过,江天媛大步走出了门去。

江天媛先前错会了一件事,子潇三更半夜到船上抽烟不是为了清醒,却是因为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为灵玉做些什么。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灵玉惨白的面容,听到她凄凉的哭声。

在那条船上坐着,任一叶孤舟静静浮在湖心,哪一边都不近湖岸,子潇觉得这种感觉像极了他现在的心境,空荡、纷乱、懊恼、恐惧纠结在一起,就是没有一种感觉能指引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坐了一夜,心里是一种把灵魂掏空的悲哀,脑子里却始终一片空白。

悲哀的最深处,他强烈地希望有人能扶他一下,可思绪所及的都是依靠他仰望他的人。

他只得让冰冷的夜风一点点把悲哀冻结。

强硬惯了,骄傲久了,子潇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别人所说的无助。

他的确杀过人,但却从没有人以这种方式被他害死。

何况这个人是他大哥的女人。

那么一个安静柔弱的女子,却是在极端的羞辱中离开人世。

他可以很容易地补偿一个活人,但没法给一个死人丝毫的安慰。

方家不认这个女儿,沈家休了她,意味着她不但活着无家可归,而且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