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在一片宁静中听到了娉婷这句话,惊愕地站住了脚步。
看到白雨泽呆立住的模样,娉婷没感到惊慌,却感到满足。
这一个神情足以证明,他爱她,只是不敢告诉她。
在白英华质疑的目光的注视下,Nick似乎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个情景,向白英华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白英华看了看这貌似亲密的两人,沉着脸色,到底没发一言,转身走了。
白英华离开,娉婷和白雨泽就直接面对面了。
娉婷不着痕迹地轻轻松开挽着Nick的手,轻声对Nick道了声“Merci”,走到白雨泽面前。
娉婷轻轻叫了声“表哥”。
半晌,白雨泽才道:“你回来了。”
看着白雨泽失魂落魄的样子,娉婷真想立刻告诉他这个外国男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话没说出口,白雨泽已先开了口,“你不该这时候回来,府上刚出了事。”
娉婷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我相信大嫂和二哥不是有意发生这样的事的。”
白雨泽听到娉婷这句话,原本失落的神情忽然显得激动起来,道:“这不是有意无意的事。事关名节大事,就是无意为之也是罪不可恕,沈氏宗族如此轻判此事,实在有辱沈家威严。”
娉婷诧异地看着白雨泽,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在向来温文谦逊的白雨泽口中说出来的,“你……你说什么?”
白雨泽似乎是以为自己没把意思表达清楚,又义正词严地补道:“沈家是江南名门,出了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就该严厉惩戒,以儆效尤。”
“你怎么会这样想?”娉婷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白雨泽,“如果他们是被冤枉的呢?”
白雨泽也像是不解地看着娉婷,“他们孤男寡女同床共枕已是事实,怎么会是冤枉呢?”
娉婷这才明白白雨泽说的有辱门风的事并非指子潇灵玉发生什么关系,而是“同床共枕”这个部分在他眼中就已经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了。
沉默须臾,娉婷深深地看着白雨泽,缓缓道:“表哥,如果你是族长,你会怎么惩罚他们?”
白雨泽想也不想,豪不迟疑地道:“浸猪笼,这是祖宗家法。”
娉婷疑惑地看向白雨泽,她能感觉出这不是什么仁慈的处罚方式,但这个词对她而言终究还是陌生的,“什么意思?”
白雨泽道:“浸猪笼就是把人放在猪笼里,浸到水里淹死。”看着娉婷惊愕的表情,白雨泽补道,“族规就是这样,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的人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静立良久,白雨泽在娉婷的沉默中读不出娉婷心中的惊涛骇浪。
侧首看了眼已站在她侧后方的Nick,娉婷转过身去搂住Nick的脖子,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深长的吻。
Nick像是很了解娉婷的心情,只怔了一秒,就温和地搂住娉婷的腰肢,自然地回应。
足有十几秒,两人才分开来。
白雨泽脸色已然煞白。
娉婷一手搂在Nick腰间,依偎在Nick身侧,对白雨泽凄然一笑,道:“现在在你心里,我也是个有辱门风的人了吧?那就在你心里把我浸猪笼吧。”
说着,娉婷看了眼Nick,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向外走了。
哀,莫大于心死。
何况还不止死了一次。
沈府门口的马车里,林莫然一直倚靠在座位上注视着车窗外的每一个过客。
目光是狼一般的警觉,却仍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林莫然知道若是Anna看到他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断不会这样痛快地让他出门,所以他吃了片执行任务时伪装生病用的特制药。这药的功效原本只是让人看起来苍白虚弱一些,对身体本身并没什么影响的,但药性却引起了伤情复发,林莫然才会忍得如此辛苦。
他预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甚至料想比现在更严重,却还是服用了。
就算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他也得出来这一趟。
不只是为了娉婷。
咬牙忍过胸腔里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林莫然忽然看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形从沈府大门走出来,向他的马车走来。
Jason警觉地拦在赵行与马车之间,只听赵行沉沉稳稳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莫然早知这样一辆马车和两个外国护卫停在沈家门前,早晚会等来这群人里的一个,于是轻轻推开玻璃窗,对赵行道:“赵先生,在下林莫然……”
赵行听到林莫然的声音,怔了一怔。
他只知道林公馆出来一辆马车,他已让人盯着,盯梢的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马车里的是林莫然,也没告诉他马车已到了自家门口。
Jason这才侧身给赵行让开了路,但仍警惕地守在马车窗边,一手放进了衣兜里,摸住了那把永远顶着火的枪。
赵行看着马车内几乎和受伤当日脸色没什么差别的林莫然,不禁问道:“林先生,您还好吗?”
林莫然勉强牵起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有劳赵先生惦念……有件事还要请赵先生帮忙……”
林莫然颇为吃力地在上衣袋中找出一件东西,隔窗递给赵行。
赵行接过来才看清,那是林莫然在回春堂坐堂时摆放的名牌。
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只听林莫然道:“一直忘了还给二少爷,烦请赵先生代劳了……”
赵行点点头,收起了牌子。
还没等赵行说些别的什么,娉婷已从沈府大门走了出来,Nick笔挺地跟在她身后,刚才的一切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