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华摇摇头,从桌边慢慢站起身来,叹道:“防患于未然吧,我总觉得南京城要阴天了。”
☆、关系
墓园,日西斜,湖光粼粼。
江天媛被赵行自学堂接回来时,子潇正倚着临湖的栏杆站着,全神于手里的那块木牌。
江天媛远远看见子潇,站住了脚步,轻声问赵行道:“他手里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些日子来,子潇虽什么也没说,赵行还是看出了江天媛与子潇非比寻常的关系,也就对江天媛毫不隐瞒,道:“是林莫然还给二爷的名牌。”
江天媛问道:“名牌?什么东西?”
赵行道:“就是刻着回春堂坐堂大夫名字和沈家商号标志的木牌,平时摆在诊室的桌子上,大夫们外出出诊的时候随身携带,如不出示名牌就不能以回春堂的名义给人看病。南京的老百姓都认回春堂的牌号,二爷怕江湖骗子们打着回春堂的名号骗人,就用了这个法子。”
江天媛轻笑摇头,“这法子也太天真了,一块木牌而已,要想仿造不也简单得很吗?”
赵行脸上浮现出几分骄傲的神色,道:“从二爷接管回春堂到现在,还没人能仿出这块牌子。”
江天媛正要开口,忽然想起现在似乎不是研究怎么伪造这牌子的时候,便道:“林莫然还这牌子的时候有没有让你给子潇带什么话?”
赵行摇头,“他只说托我把这个还给二爷,其他什么都没说。”
江天媛微微蹙眉,看了看远处还在凝神看着牌子的子潇,“莫然的伤怎么样了?”
赵行迟疑了一下,道“看起来……好像更严重了。”
“什么?”江天媛一怔,视线从子潇身上收了回来,诧异地看向赵行,“更厉害了?”
赵行忙道:“在下不懂医,不敢乱说,只是看起来林先生似乎不大好,连说句话都挺费劲的。”
江天媛点点头,对赵行道了声谢,两人才向子潇走了过去。
江天媛走近去,看子潇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伸手就想夺子潇手里的牌子。哪知刚抬起手来,子潇忽然头也不抬地道:“我正想找你呢,林公馆那有麻烦了。”
子潇目光抬起来时,正看到江天媛一脸诧异的样子,“怎么,不信?”
江天媛是被子潇分神的本事吓了一跳,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我知道,否则他不会冒险用药的……”
子潇不解地道:“用药?什么药?”
“他恐怕是借着陪娉婷回府探望的名义服药装病才得以出来这一趟,”江天媛道:“莫然是个大夫,他很清楚这药对身体的损害,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肯定是出了不小的麻烦。”
子潇扬了扬手里的木牌,“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他怎么挑这个时候把名牌还给我。我刚才一不留神把这牌子掉水里了,捞出来以后就成了这样。”
江天媛拿过牌子,只见牌子上的“林莫然”三个字被圈上了红圈,还打上了个端端正正的叉号。红色痕迹是遇水显色的颜料,是他们传递秘密书信时常用的代墨材料,看着这牌子,江天媛一时间哭笑不得,这样看着,这个回春堂用以识别医师身份的名牌着实像是前朝被砍头的犯人插在背上的木签了。
子潇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江天媛身后的赵行,“什么情况?”
赵行上前了两步,站好了才颔首道:“二爷,夫人今天在府上见了新到任的江苏督军。”
“督军?”子潇蹙起眉来,“他来府上干什么?”
赵行摇头,道:“夫人是私下见他的,属下不知。”
一边还在摆弄那块牌子的江天媛不紧不慢地插话道:“我知道,他是来找你的。”
子潇一怔,“找我?”
江天媛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木牌上刻着的沈家商号标记,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道:“要不是为了见女婿,他也不至于这么赶着上任了。”
子潇愣了一阵,忽然想明白了点什么,盯着江天媛道:“你把话说清楚点。”
江天媛把目光从牌子上移开,看着子潇轻描淡写地道:“他是我爸。”
“你是我祖宗!”
“我知道啊,你都说过好几遍了。”
子潇瞬间觉得那种熟悉的头痛感又回来了,伸手指了江天媛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把伸出的手握成了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我的姑奶奶,”子潇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对江天媛道,“算我求你行吗,咱们不带这么玩的,会死人的,懂啊?”
江天媛颇为认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懂。”
子潇两手紧抓住江天媛的双肩,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多得是。”江天媛笑着道,“不过你放心,那些基本都跟你没关系。”
子潇微微一愣,松开了手,眉目间原来清晰的火气悄然隐去,换成了那副熟悉的淡漠表情,“那就好。”
江天媛抿了抿嘴唇,把一丝苦涩抿进了微笑里。
“你们俩赶紧说悄悄话吧,我去煮饭了。”
不是跟你没有关系。
而是不想让你与这些关系有关。
☆、谒金门
翌日,督军府。
江淮发妻已逝,江淮一直南北征战,身边也不方便带着女人,而除了江天媛外江淮有的只是几个和他一样东奔西跑在刀尖枪口上讨生活的儿子,所以督军府上下极少能见到女眷。没有女眷,也就没有了吟赏风月的必要,加上江淮有早晚练枪的习惯,原来督军府宽阔的后花园就被理所当然地改成了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