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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临城下(151)

但这屋里其他的人仍都是满面疑惑。

江天媛暗自一叹,依旧是成竹在胸的静定表情,不紧不慢地道:“就像我最先给大家展示的实验一样,每一次接触都会留下痕迹,换句话说,没有接触就不会留下痕迹。”江天媛看向一直微蹙眉看着她的子轩,道,“这套茶具能出现在大少爷这里,想必不是俗物,是独一无二的吧?”

子轩轻轻点了点头。

这套茶具就像是被埋没在深宫的美人,和其他国色天香搁在一起只能算是一般货色,但若请出宫去还是身价百倍的倾城尤物。

沈府上下都知道,恒静园就像是一家古董斋,虽见不到什么金银珠宝,但随便拿起一件物件都是千金难买的。

江天媛继续道:“也就是说,这套茶具就是当日二少爷他们用的那套。上面没有二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指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清理掉了。”扫过蔷薇和金陵,江天媛道,“在倒掉下了药的茶水之后冲洗茶具的时候,被无意中清洗掉了。”

霎时,不知有多少目光齐齐打在金陵和蔷薇身上。

就连一直躲在一边不吭声的子韦也看了过去。

照江天媛的说法,茶具上应只有一人的指纹,即是凶手的指纹,可现在是两个人的。

很多人脑子里都浮现出“串通”两个字。

这时又听江天媛缓缓开口,“指纹虽是两个人的,凶手只有一个。”

江天媛扬起茶壶盖,把茶壶盖底部出示给众人,“正常接触茶壶的人一般是不会碰触到壶盖下侧的,能在壶盖底下留下指纹的只有那个清洗茶壶的人。”

“夫人!”蔷薇慌忙跪到白英华脚下,“不是这样的……”

蔷薇这一跪,白英华倏然想起日前在恒静园外与蔷薇的对话,霎时明白了几分,不等江天媛逼问缘由,便道:“来人,把她关到柴房,待族里长老来了再行发落。”

待两个壮汉把哭喊求饶的蔷薇拉走,白英华缓缓站起身来,对众人道:“这事情既已查清,这屋子就解封了吧,该收拾的都好好收拾收拾。”转头看了看子潇,道,“子潇和灵玉既然是清白的,那也就不用再受罚了。”

“妈。”一直站在角落的子潇这时才站了出来,走到白英华身前,屈膝低头跪了下来。

屋里屋外的主子下人还没散,乍一看这场面也都惊讶不已。

除了在墓园,他们还没见二少爷屈膝跪过。

霎时间又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妈”,子潇颔首沉声道,“大嫂已经……没了。”

白英华一震。

众人惊愕中才想起来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了的人。

子轩不知何时已经从这屋子里离开了。

良久,白英华才从这句话给她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依旧不失端庄威严地道:“怎么没的?”

念和在身前握紧了双手,江天媛也微微抿住了双唇。

子潇道:“投秦淮河。我手底下人去的迟了,没来得及拦住……”

白英华扬手止住了子潇的话,深深呼吸了一阵,才道:“现在人在哪儿?”

子潇道:“墓园冰窖。”

白英华蹙起了眉。

子潇抬起目光看着眉宇间全是隐瞒的白英华,“妈,大嫂是蒙冤投了秦淮河,纵是有什么不被族规所容的,也都该被秦淮河洗干净了吧。”看了眼子轩方才落座的椅子,子潇低声道,“就是不为大嫂,您也当是心疼大哥吧。”

蹙眉沉默,白英华沉沉一叹,“她可以葬在沈家墓园,但是必须悄悄入葬,不得以沈家名义对外发丧,一切从简,在墓园中不得立碑,府中不设牌位。除了子轩,谁也不能送葬。”停了一停,深吸了口气,白英华道,“否则,就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咬了咬牙,子潇颔首道:“就依您说的。”

白英华面无表情地看向沈谦,“沈谦,这事你掂量着办吧,没必要的事就别去打扰大少爷了。”

沈谦颔首道是,白英华便转身出了门去。

白英华一走,子韦一等也悄悄离开了,原本来看热闹的丫鬟家丁也赶忙匆匆散去了。

屋里只剩了子潇与江天媛。

江天媛摘了手套,上前把还跪着的子潇扶了起来。

“你……”江天媛话还没说出来,子潇张手轻轻抱住了江天媛。

子潇抱得不紧,江天媛却也不挣开他,任由他这样轻轻抱着她。

她明白白英华的意思,如果风光大葬了灵玉,就等于和族里翻了脸,到时候入不了祖坟的就不只是灵玉一个人了。

她也明白,子潇理解了白英华的苦心,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她到底是这个深宅大府的局外人,对这宅子里的悲伤只有感慨的资格。

但子潇这样抱着她,仿佛也在传递给她一种无法置身事外的哀伤。

这次的事之后,她才明白子潇心里在乎的不只是娉婷这一个妹妹,他在乎身边每一个人,只是在乎的方式不同,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有多么在乎这些人。

“对不起……”半晌,子潇轻轻松开了江天媛,“谢谢你。”

看了看子潇虽疲惫却明显是轻松些许的模样,江天媛一笑,道:“你要真心谢我,就亲自送我一趟吧。”

子潇道:“去哪儿?”

江天媛利落地收拾好箱子,道:“你已经回家了,我总不能一个人陪你家祖宗们住着吧。现在郭元平住在老宅里,他在学堂那间房子空着,我先去那住吧。”

“你是不是住破地方住上瘾了啊,”子潇没好气地道,“沈家这么多房子还塞不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