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华又是一惊,“子轩早就知道?”
“是。”沈谦道,“所有的事情,大少爷都知道。”
这句话带给白英华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得知金陵身份的那一刻。
良久,白英华沉沉叹出了一口气。
“我还不知道自己欠了子轩这么多……”
看着血泊里的金陵,白英华沉声道:“蔷薇是她杀的吧?”
沈谦点了点头,“是。”
白英华自语似地道:“所以茶壶上会有她的指纹……”
白英华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沈谦也静静跪着不发一言。
直到听见有人上楼来的声音,白英华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你起来吧。”
沈谦站起身来,白英华道:“你去安排一下,就以沈家长女的身份下葬吧。”
娉婷回到恒静园对子轩说了金陵的事,子轩只是对金陵的死表示出了些许惊讶,惊讶过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
娉婷认为子轩是身体不舒服,无心管这些事情,也就不多打扰他,跟他说了声要出去置办点西药,就直奔金陵学堂去了。
到学堂时,江天媛正好下课。
娉婷把江天媛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
瓶里装的是她偷偷采集到的白色药粉。
江天媛接过瓶子仔细看了看,不解地看着娉婷,“这是什么?”
娉婷道:“天媛姐姐,我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老鼠药。”
江天媛愈发迷惑,但看着娉婷着急又认真的模样,感觉这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便把娉婷带到了她临时借住的郭元平的地方。
经过几步化学检验,江天媛微蹙眉心道:“成分有点复杂,但是砷的含量非常低,这可能是一种毒性药材的粉末,不过肯定不是家里用的老鼠药。”看娉婷也皱起了眉来,江天媛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娉婷忙摇了摇头,对江天媛含笑道:“没有……谢谢姐姐。”
☆、年三十
不管多么乱的世道,多么乱的家事,多么乱的心境,在这段日子里人们总有一个借口来暂时放空自己。
过年了。
沈家整个大半年来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眼下到了年关,谁也不愿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或窝火或伤心的事。
仿佛一到过年每个人都会喝一碗无形的孟婆汤,把心里纠缠了一年的好与不好全清空,然后只待除夕夜子时一过,一切就能从新开始。
这是一年中唯一一段让人们再怎么忙活也不知道累的日子。
因为有盼头了。
子韦与子潇日夜奔忙在江南各地的商号处理今年最后一批生意,沈谦连日加紧整理府上和各商号最后的账目,念和里里外外张罗过年用的东西,丫鬟家丁都忙里忙外,所以沈家明显比前些日子有生气得多了。
不管这一年来是好是坏,过了今天,一切就都是新的了。
腊月三十早上,零星小雪很合时宜地飘了起来。
江南的雪不像北方的那样铺天盖地,温温婉婉一如精致的江南女子,不张不扬地为这特别的日子添了许多特别的热闹。
子潇凌晨才从扬州赶回来,这会儿还在睡着。
子韦本就不想在家呆着,刚好太白楼还有半日生意要做,他天不亮就出门去了。
这两个一般在早晨动静最大的人不折腾了,这个飘雪的大清早就愈发清净了。
站在窗前看着今年最后一场雪,白英华淡淡微笑着,像小女孩一样把手伸出窗外,让清凉的雪落在手心上,然后慢慢融化成透明的水。
“夫人。”
映容轻轻走到白英华身后,“江小姐来了。”
江天媛。
白英华料想到督军府的人这几日总会来一趟,但没想到是江天媛自己上门了。
在楼下客厅见到江天媛时,白英华会心地笑了笑。
江天媛绾着利落的西式发髻,一袭明丽的旗袍,领口袖口都滚着活泼的兔毛边,丝毫不见当日在沈家查找凶手时的凌厉,活脱脱一个憧憬着过年的小丫头。
“伯母。”
看到白英华进门来,江天媛忙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去。
白英华也笑着拉过江天媛看了又看,“瞧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江天媛笑道:“伯母,我来替家父给您拜个早年。另外,也代家父来给您递张帖子。”
白英华接过那张做工考究的帖子。
江淮邀请白英华今天中午十二点在长安楼吃饭。
江天媛道:“伯母,您可一定要去啊,否则家父要怪我不会办事了。”
白英华笑道:“好,我一定去。刚好今天子潇在家,你就留下让他陪你吃顿便饭吧。”
“谢谢伯母。”
她本就是来找子潇的。
到了子潇园子里,园子里的丫鬟却告诉她子潇还在睡着。
连赵行都还在睡觉。
这让江天媛更加强烈地感到,真的是过年了。
念和认得江天媛,也就对江天媛肆无忌惮地进入子潇的房间视而不见了。
连日奔劳让子潇格外疲惫,丝毫没感到江天媛的存在。
直到江天媛打开了他房里的留声机,贝多芬的《命运》一起,子潇再也没法忽视江天媛的存在了。
子潇在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盯着抱手站在他床前的江天媛看了足有一分钟,才慵懒地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把你娶回来的?”
“我呸!”
江天媛啼笑皆非地骂了一句,转身到窗前把最靠近床的窗子推开了。
寒风带着碎雪涌进屋子里,子潇只穿了单薄的睡袍,瞬时感到一阵入骨的寒意,赶忙扯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