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
“大哥?”娉婷踏着小径上浅薄的积雪快步走到子轩身旁,挽着子轩的手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子轩没回答,只轻轻微笑,抬手指了指天空。
乌云尚未散去的夜空中悬着几点遥远的光亮,像是星星,却比星星看起来近得多,亮得多。
“孔明灯?”
子轩点了点头。
娉婷不问也知道,此时悬在天际的几盏灯上所写的必是与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有关的。
娉婷陪伴他的这些日子里他从未表现出哀伤,就是现在他的脸上也只有浅浅的微笑。
但这些孔明灯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娉婷他对那个女子的思念。
这是他表达思念的方式,没有眼泪,没有诉说,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想着,直到这个人的一切在他心中再也无法被岁月磨灭。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爱过,但她确定这两个在她眼中是被迫走在一起的人之间是有爱情的。
难道真如人们说的那样,日久,就能生情吗?
此生,自己会否也为一个人放一盏孔明灯?
爆竹声中,一岁除。
☆、初一
大年初一。
几乎所有中国人都是在一片崭新中迎接这一天的,新衣新帽,新的首饰,新的心情,准备开始新的日子。
但总有些人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面对一些并不愉快的旧事。
张合年家大门刚贴上对子就有人来送礼了。
红色锦缎里包着一件被红酒泼污的白衫。
“这是什么东西?”张太太拎着那件白衫尖声质问。
张合年当然记得,这就是当日被他从Anna身上扯下来时不慎被酒沾污的那件。
这不是礼物,而是个提醒。
“能救你命的东西。”
无独有偶,沈府里也有样东西送到了子韦手中。
精巧的盒子里装着那日他没有从承平苑拿走的银镯子。
郑听安的银镯子。
“三少爷。”
家丁叫了好几声才把子韦从他思绪里拉出来,看着子韦阴云满布的脸色,家丁小心地提醒道:“夫人和郑老板还等着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郑伯彦来拜年,白英华叫他过去,他正在去前堂客厅的路上。
想起这件事,手里的镯子分量似乎更重了。
从前堂客厅后门走进来,子韦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强作出一张笑脸,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伯父,子韦给您拜年了。”
子韦在郑伯彦面前深深一揖。
“好,好……”郑伯彦笑着道:“再让你喊一回伯父,明年拜年的时候就得改口了啊。”
子韦一时没听懂什么意思,看向白英华,白英华点点头,也笑着道:“我跟你郑伯父商量好了,正月十五给你和你二哥一起办订婚,赶个双喜临门。”
子韦一惊,脱口便道:“这不行!”
想到那个银镯子,子韦立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Anna只要还盯着他一天,他就不能贸然与郑听安再多任何一步关系。
白英华和郑伯彦似乎根本没料到子韦会是这样的反应,都愣住了。
“怎么不行?”白英华先回过神来,“你求婚都求了,也去你郑伯父那提亲了,现在你郑伯父和听安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不行的啊?”
子韦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我了解听安,她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和二哥一起办订婚,她未必会高兴的。”
白英华看看郑伯彦,郑伯彦略一思索,轻轻点了点头,苦笑着对白英华道:“子韦说的倒是实情,我那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
听郑伯彦这样说,白英华便道:“成亲是个大事,姑娘家当然会在意,怪我光顾着高兴,一时疏忽了……子韦提亲在前,子潇虽先订了日子却还没正式去提亲,我看就是要改也应改子潇的日子。”
不等子韦说话,郑伯彦就摆了摆手,“不必如此麻烦,子潇的日子定下来就不要费心思去改了。我看初八也挺好,就把子韦和听安的日子改在初八吧。”
白英华还没来得及表态,子韦又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使不得!”
白英华沉下脸色来训斥道:“你又胡说什么!”
子韦意识到自己又情急失态,稳了稳心绪,才对脸色明显也不大好看的郑伯彦道:“伯父,这太仓促了……我对听安是一心一意的,请伯父再给我点时间,我想给听安一个毕生难忘的完美婚礼。”
郑伯彦微微蹙眉,白英华一时也不明白子韦在想些什么,但子韦已把话说了出来,她只能圆场道:“咳,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呀,越来越不明白他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了。”
郑伯彦舒展开眉心,道:“子韦也是为听安着想,既然是他们的事,那就随他们的意思吧。”
子韦颔首道:“谢谢伯父。”
郑伯彦从椅子中慢慢站起身来,对白英华拱手客客气气地道:“沈夫人,我还得到李老板那里坐坐,不多打扰了。祝沈家新年生意兴隆。”
白英华也起身浅浅作福,“也祝您生意兴隆,平安吉祥。”
子韦也随着白英华对郑伯彦再次深深一揖。
抬起头时,郑伯彦已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大步走向门外了。
走出沈家大门,郑伯彦已经没有了给任何人拜年的心情,坐上马车直接回家。
进家门的时候,郑听安正在客厅和一个来访的闺中密友玩闹着。见郑伯彦进门,女孩赶忙起身给郑伯彦拜年,郑伯彦只是笑着草草应付了几句话就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