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念和这幅谨慎的模样,娉婷心里的担忧中又多了一重疑惑。
待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娉婷不禁惊叫出声来,“天媛姐?!”
念和微凝娥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二少爷吩咐不可声张。”
娉婷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了……替我准备干净的温水和开水,只要我不出去就不要让别人进来。”
念和应了一声匆忙退出门去,等念和把水送进来又离开之后,娉婷才走到床边。
掀开被子,子韦的那件黑色风衣还松垮地穿在江天媛身上。
解开风衣,江天媛满是伤口血痕的胴体赫然呈现在娉婷眼前,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娉婷好一惊愕,及时掩住了口才没叫出声来。
好好深呼吸了几次,娉婷才重新稳住了心神,开始着手查看江天媛的伤情。
目所能及,数不清的伤口血肉模糊地遍布周身。
有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了红褐色,有的伤口还随着她微弱的呼吸向外流着血,仔细看那件从她身上脱下来的黑色风衣,大片的血迹依稀可见。
或青或紫的瘀伤也都已浮现了出来,让原本光洁的皮肤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好在天气寒冷,虽然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还在毫无卫生可言的地方待了许久,伤口都没有感染发炎的迹象。
也没有伤到筋骨的迹象。
只是失血和单纯的外伤,娉婷稍稍松了口气。
比她那一刹那间料想的要好得多。
但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之后,娉婷才意识到情况或许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得多。
她能救活她,却无法治愈她。
她不能,林莫然也不能,恐怕这世上最好的名医都不能。
有那么一瞬间,娉婷甚至犹豫是否该让江天媛带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继续活下去。
作为一个妹妹,她不忍心让她醒过来。
作为一个大夫,她却必须让她醒过来。
现在,打开药箱,她就只是个大夫了。
近两点的时候娉婷处理完了江天媛身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所有伤口,不到三点,江天媛竟醒了过来。
“天媛姐,”看到江天媛锁紧的眉心,娉婷意识到是止疼药过了药效,江天媛是被疼痛唤醒的,“还疼得厉害吗?”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江天媛看清身旁娉婷的轮廓
全身疼痛无力,好在意识清醒,她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
她也在娉婷担忧而不焦急的神情里判断出来自己的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强牵起一丝笑意,江天媛道:“吓到你了吗……”
娉婷摇摇头,道:“我再给你打一针吗啡吧,不然今晚肯定很难挨了。”
“不用了……”江天媛轻轻摇头,含笑道,“用久了会上瘾的……让它疼一会儿就没事了……”
娉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纸包放在床头,“这有些止疼片,忍不过去就吃一片。”
江天媛点点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娉婷,“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轻咬下唇,娉婷又想了想,才蹙眉看着几乎不见血色的江天媛小声道:“天媛姐,我刚才给你检查身体,发现你下面……”
江天媛这才明白娉婷神情中那一丝异样的担忧是怎么回事。
娉婷是在担心她无法接受被人侵犯这件事。
微微苦笑,江天媛道:“放心吧……没事的……”
娉婷半跪到她身边,担心地道:“天媛姐姐,如果你不想让二哥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呀……”
“傻丫头……别担心……”看着娉婷浓重的担忧之色,江天媛苦笑着摇头,“没关系……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走上这条路,性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哪里还有执着于清白的权利呢。
她是这样,其他与她一样身份的女人也是如此。
一瞬间娉婷突然想起之前与江天媛在西餐厅里吃饭时她说的一句话。
人不能太自私。
她现在才明白江天媛这句话的意思。
“天媛姐姐……”
“好了……不用为难……”江天媛忍着越来越清晰的疼痛轻轻微笑,“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告诉子潇吧……”
使命如此,本就没有奢望过什么。
不是吗?
☆、干净女人
心事重重地开门,娉婷诧异地看到子潇就站在门外。
她一时不确定刚才与江天媛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到,张了张嘴,只说道:“二哥,放心吧,天媛姐姐身上的只是些皮外伤,她身体底子好,修养一段日子就会没事了。”
子潇被屋内透射出来的昏黄光线映照着,棱角分明的脸上紧张疲惫之色随着娉婷的话渐渐被淡化开去。此时子潇才有精力注意到娉婷眉宇间的一片黯淡,歉疚地扶住娉婷的肩,“娉婷,对不起,事出突然,除了你,二哥谁都不能相信……”
“二哥,”娉婷低声打断子潇的话,垂头道,“我是个大夫,这是我分内的事。”
娉婷嘴上如是说,眉宇间的阴霾还是未散去分毫,子潇道:“跟二哥说实话。”
退了一步,顺势挣开子潇扶在她肩上的手,娉婷牵起一分生硬的笑,摇摇头,“二哥,你还是进去看看天媛姐姐吧,她还醒着。可能……”娉婷咬了咬下唇,小声道,“可能她有话想跟你说呢……”
子潇一怔,娉婷已拎着药箱快步离开了。
娉婷向来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
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虽然在她身上起了诸多变化,但不可否认的是,对子潇来说,娉婷那一点点的长进还不足以阻碍他看清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