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潇浅蹙眉,“小姐和林莫然呢?”
沈谦道:“小姐和林先生每日早出晚归,不明行踪。”
“恒静园的人说的?”
沈谦没想子潇会这么问,怔了一下,才道:“是。”
子潇皱眉盯着沈谦看了一阵,直把沈谦看得心里直发凉,才冷如窗外风雪般地道:“你监视他们多长时间了?”
沈谦微惊,却也不慌,只是颔首道:“沈谦不敢。”
子潇道:“恒静园的人我早已吩咐好,除非他们不拿自己主子的命当回事,否则他们只会跟你说“不清楚”。早出晚归,不明行踪,你怎么知道的?”
此刻的子潇,目光凌厉如狼,丝毫不像是个醉着酒还正犯着胃病的人。
敢来找子潇,他就没准备藏着掖着。
只是没想到被子潇看透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二少爷恕罪,实在是沈谦职责所在。”沈谦微微颔首,谦而不卑地道,“自林先生第一次进沈家,我就注意他的举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恼怒,也没有预想中的责骂,子潇只是又蹙眉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缓缓道出另一句丝毫不相干的话,“是你故意把金陵带进来的,也是你故意让大少爷看到大兴那本军火账的,没错吧?”
“是,二少爷。”
沈谦回答得仍然很痛快。
子潇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如果没有这个人的点头,如此复杂背景的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混进沈家来,同样,如果没有这个人的操作,那些机密的账簿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错拿出账房。
一切都不是巧合,是这个人的精心安排。
为什么,子潇目前还不能确定。
但这还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子潇道:“沈府的事,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沈谦扬起一直看着地面的目光,沉静地看向子潇,“恐怕不会比二少爷多,但我愿帮二少爷知道您想知道的。”
子潇眉心又紧了一重,“我想知道的?”
“是。”
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沈谦又看了一阵,子潇移开目光,仰靠在沙发上,缓缓舒出口气,声音疲惫地道:“没别的事就出去吧。”
沈谦并没有退下,而是再次微颔首道:“请二少爷示下,大少爷的安排在下当如何应对?”
“哪儿来这么多事儿,”子潇揉按着太阳穴,极不耐烦地道,“想娶就娶,不想娶拉倒……年纪快比我大一圈了,这还要我教你啊!”
“是。”
沈谦依然谦恭地应了一声,道了声安,退出门去。
子潇没回答他,他却已得到了子潇给他的答案。
把这几句训斥的话换种说法,子潇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不必在意其他,顺应本心,便好。
☆、今我来思
金陵学堂不远处的巷口有家面馆,吴家面馆。
吃食都是些江南最平常的汤包面线,但也就是最平常,所以最地道。子潇他们在金陵学堂上学的时候,这家面馆就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
物美,量足,价廉,临近学堂,这家的生意一直都兴旺得让同行眼馋。这么多年下来,照理来说店家也赚了不少钱,但这家店面几乎没有过改动,连桌椅板凳都没换过整套的,一眼看过去破破败败的,但就是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让这些来客欲罢不能。
这些来客里不乏达官显贵,也包括子潇。
子潇一大早把郭元平约来吃面。
这里庙虽小,却不乏大菩萨光顾,子潇这类的人在店家眼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两大碗青菜牛肉面,一笼汤包,伙计把这些放到两人坐的那张桌上就转身忙别的去了。
子潇在满是油污的筷笼里抽出一双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木头筷子,把一碗面揽到自己面前,也不管郭元平在等他说话,饿了几顿饭似的顾自吃起来。
郭元平也拿了双筷子,把一只汤包夹到面前的醋碟里,一边往碟里倒醋,一边对子潇苦笑道,“怎么,昨天晚上又喝到什么时候?”
子潇摇了摇头。
一觉醒来,除了身上残余的酒气,对于昨晚的记忆就只有和沈谦的那段谈话了。
“快吃,”子潇一碗面塞进去了大半,才抬头微蹙眉对正慢条斯理吃东西的郭元平道,“吃完了跟我回家开工。”
郭元平正低头喝汤,一口汤差点喷出来,“你什么时候能先在脑子里把语言组织一下再说出来!”
子潇又扒了两口面,也不跟他在语言学问题上纠缠,丢了些钱在桌上,“我去抽支烟,在车里等你。”
“等会儿,”郭元平叫住站起来就要走的子潇,“一大清早的你又要折腾什么啊?沈二爷,我可没你那么自由,我这都开学了,下午还有课呢……”
“后园的事,有眉目了。”子潇不紧不慢地道。
怔了一怔,郭元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走吧……我宁愿饿着也不想闻你那一车的烟味。”
后园药房,燕恪勤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药箱,沈谦就站在离房门最近的花架旁边恭立等候。
他不急,燕恪勤也就没什么可着急了。
燕恪勤把桌案上的一包银针打开仔细检查一下,小心地包好放进了药箱里,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沈谦道:“管家可辨得出夫人有何症状?”
沈谦谦而不卑的声音里辨不出任何旁的心绪,正如他的名字,除了谦恭还是谦恭,“燕先生难为我了,在下不懂医。”
“不需懂医,”燕恪勤又轻轻地放进去几个白瓷药瓶,漫不经心似地道,“就说说你所见的情况,我也好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