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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临城下(91)

女子仍笑道:“还要请几位老板行个方便才好。”

出名。

从字面上看就不难知道,出名只能说明名字被人所知,至于这名字背后的那个人有张什么模样的脸就未可知了。

所以,虽已被南京城上下谈论了好一段日子了,此时一副后堂伙计打扮的林莫然仍没被人注意。

他说自己是三少爷新安排进来的,也没人难为他。

进后院,把迷药悄悄投进酒壶里,亲手递给为张合年那房间里送菜的红妆女子手上。

然后一边在后堂做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边暗中盘算着时间。

隐约听着前面传来的唱戏声。

太白楼不是个欢迎喧闹的地方,极少有搭台唱戏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几个清秀的素装女子在画屏之后抚琴轻唱一两首雅致小调。

而这听起来今晚分明是为哪个角特意搭的台。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沈家为他破例搭台?

这个问题只在林莫然脑海中闪了一下,便如烟云般散去了。

日后他再想起这一刻时,偶尔也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稍微再多花哪怕一点点的精力。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已容不得一丁点杂念了。

专注,这是捕猎者对猎物起码的尊重。

不动声色地从后院穿进大堂,悄悄上楼,清楚地听着那间包厢里争论的声音从有到无。

时间差不多了。

别在腰间的枪悄悄移到手中,暗暗顶上了火。

透过窗影,隐约看到里面的人乱七八糟地倒在桌上。

轻推门,门被反栓着。

像是这群老狐狸的作风。

唯恐惹人注意,林莫然没有破门而入,而是从身上取出把薄刃短刀插进门缝里,轻轻拨开门闩。

听到门闩落地的清晰声音,停了几秒,门中没有什么异动。

推门。

人是乱七八糟倒着的。

应该如此。

但总是有些说不清的怪异。

食指下意识扣上了扳机。

人也下意识地走进了门。

怪异。

进了门才发现,有怪异的不是眼前的这些人。

这房里分明还有另外一些人!

觉察的同时,屏风后枪声突起。

林莫然右前襟立时晕开一片殷红。

若不是张合年在屏风后看到林莫然就按不住火气,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而被林莫然觉察,这一枪下来林莫然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觉察的一刹,已来不及逃,但他还是来得及微微偏了□子,避开心脏的位置。

不容他多想,左手紧按住伤口,右手扬起枪口飞快地解决掉原本倒伏在酒桌上而今都冲他举起枪的几个张合年的手下,一边躲避着张合年及其他一早躲到了屏风后的军火商人们紧接而来的子弹。

其实真正冲他打过来的子弹都是从张合年一个人的枪口里飞出来的。

不明情况,事不关己,谁都不愿意轻易背条人命在身上。

张合年也没心情计较这些,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亲手杀了这个兔崽子。

管他是不是什么准女婿,先送到地府再说别的!

几声枪响,太白楼上下都乱成了一团。

再见到有个身上带血的人从二楼廊上跳了下来,又追出几个拿枪的凶神恶煞,满堂客人都疯狂往外涌去。

却是那几个堂中唱戏的戏子静定非常。

仿佛他们只活在戏的世界里,眼前一切与他们无关。

锣鼓胡琴照响,才子佳人照唱。

戏子。

再次有些什么在头脑中闪过,但没时间多想。

林莫然不想伤及无辜,可显然张合年不是这么想的。

张合年两把枪同时从二楼向下疯狂地打着。

一时逃不出门去,林莫然闪身到厅堂的立柱后暂避,清晰地听着子弹打到柱子上的声音。

除了子潇和江天媛,他没对其他人提过今晚的行动。

而这两个人要是想害他,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那是谁出卖了他?

子弹打进了肺里,每一次呼吸林莫然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极大的痛楚。

血顺着左臂滴滴流下,他已明显感到有些头晕了。照这样的失血速度,就算他活着逃出太白楼也未必能活着熬过今晚。

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松开了按在伤口上的左手。

右手扬起枪口。

冲向自己眉心。

要么成功,要么死。

死在自己的手里。

自有了那个信仰,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

死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是死在自己应该展示给世人的身份下。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这么狼狈地迎接这个时刻的到来。

轻轻闭上眼睛。

一声枪响。

林莫然的头上没出现预想的血洞,却是右手臂一片殷红。

右手中枪,拿在右手里的枪也脱手而出了。

张合年还没从楼上跑下来。

子弹从左方来。

左方是太白楼茶室的门,晚上是不开的。

谁在那儿?

惊愕的同时,门开,几个持枪的精壮男子从茶室里闪了出来,在林莫然面前一掠而过,正面迎上张合年那群人。

枪声骤然响了许多。

“你个疯子!还不快走!”

不及转头确认这熟悉声音的主人,林莫然已被扯进了茶室。

在一片漆黑的茶室里,林莫然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凭身形足以认出是谁。

“二少爷……”

子潇只是阴沉着脸色,也不理他,只扯着他穿过茶室,从后门出去。

赵行等在车外。

让林莫然上车,子潇对赵行道,“办完事回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