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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轻若尘埃(56)

医生倒没觉得扫兴,还是跟英雄似的回答:“病人对麻醉反应比较大,大概要在苏醒室观察一会儿,马上就推出来了。”

林薇突然有种虚脱般轻松,饿得要死,却一动都不想动,在病房里坐等。

陈效很快就被送回来了,他神志清醒,看到她就说:“林薇……”

她却打断他,说:“手术完了少说话,好好休息,我回去拿点东西。”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她急匆匆从医院出来,拦了辆出租车回和平花园,大约是因为饿,说话声音发颤,手脚都是软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避出去。

直到半夜,林薇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医院,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四下寂静,只有监视器发出的嘟嘟声。陈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安宁,似乎一切都好。

林薇以为他睡了,放下心来看着他,却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对她说:“把那玩意儿关了,我受不了那声音。”

“什么?”林薇吓了一跳。

“就是那个。”他指指自己左边,看起来像是个电子血压计,每隔半小时自动测一次血压。

“我去问问护士……”她走过去看了看,不敢擅动。

“问什么问,关掉关掉。”他抓住她的手。

她觉得他的手有点热,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在发烧。她急起来,伸手按铃,走廊上传来软底鞋的声音,护士来了,问了什么情况,又返回去拿耳温枪。

她站在病床边等。

“林薇,”陈效叫她。

“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好?”她问,又伸手摸他的额头。

“没有什么不好,”他拿掉她的手,“你得跟着我。”

“什么?”她不懂。

“别去那里上班,跟着我。”他重复。

她想起中午的对话,他问她毕业后打算干什么,她说要去那间美资公司上班。

“凭什么啊?”她存心跟他抬杠。

“我欠你的,”他笑答,“你不是让王俊跟我说,我欠你的吗?”

她一阵尴尬,没想到这句话真传到他那边去了,表面上却还是嘴硬,道:“怎么事情反过来了?你欠我的,反倒要我跟着你?”

他却不跟她讲道理,反而问:“这个实习是谁叫你去做的?”

“就一个老师。”她回答。

“你们学校的老师?”

“嗯。”

“真TM猥琐。”

“什么?”

“我说这事儿真猥琐,为人师表,却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他摇头。

“你怎么知道?”她看着他。

“想知道总能知道的。”他又笑。

“跟你有关系吗?!”她有些光火,又不敢动他。

☆、36.第八章 (2)

很快,护士拿了耳温枪回来,替陈效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多。

林薇刚才就觉得他说的那些话不像是他平常的做派,现在总算找到答案了,他大约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护士看到体温,就找了值班医生过来,其余指标均属正常,但手术后高烧总不是好事。值班医生又打电话给主治医生,得到的指示是密切观察,等早上查房再说。

护士按医嘱用了药,临走又提醒林薇:“有什么事就按铃,还有,别老让他说话,这都几点了,休息不好,身体怎么恢复?”

林薇连忙答应了,医生护士走掉,病房里又只剩她跟陈效两个人,

陈效闭着眼睛,却开口道:“你还没说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林薇问。

“以后跟着我。”他答。

林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听见护士说什么没有?叫你别说话。”

他真的就静下来。她完全没想到他这么听话,隔了一会儿反倒问他:“你很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

“也不是很早,”他回答,“第一次发作就是几个月之前。”

几个月之前?几个月前,他曾经被捕,关了三天,而后被保外就医。

她灵光一现,好似想通的事情的因果,问:“是在警察局吗?”

他终于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她笑:“就你跟我两个人知道,你别说出去。”

那个笑容,让她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被刺中了心脏。

在人前,他翻手为风覆手为雨,即使身陷囹圄,照样能全身而退,她曾以为他无所不能,而这风光的一切背后,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好像这场手术,还有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他与李夏那场婚姻的代价,他女儿恨他,就像他恨陈康峪一样,一个轮回,跳不出去的轮回。而这些都只是她看到、听到的,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许多,他藏着掖着,只让人看到最光鲜的那一面。

她第一次觉得他其实没有那么厉害,更加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他只是一个男人,会苦恼,也会有病痛,会从香港飞回上海做一个手术,会在她面前收拾住院要用的东西,等着她问,再仿佛不经意的提起来……,她惯性般的想下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自作多情,忍不住就笑了。

陈效看见,就问:“在笑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她回答。

他果然就没再问下去,又闭上眼睛,像是睡了。林薇也是累极,可神经吊在那里,靠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隔一会儿就起来试一试他的体温。午夜之前,陈效的高烧似乎退了,但很快又升上来,就这样反复,直到凌晨。他出了汗,睡得也不安稳,但热度总算是降下去了。林薇放下心来,只是觉得头痛,趴在床沿上,才闭了闭眼睛,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