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晴还想再说什么,秦遇之忽然闭了眼,冷冷道,“听澜,去主院禀告老爷和大夫人,请老爷修书一封于皇上,以沈氏慕晴七出之妒罪,取消婚事。”
七出虽是成婚后妇人才有的条例,但在南国,为成婚前的女子如果犯了其中一条,未婚夫家也能以此为由,拒娶女方。
圣旨赐婚也不列外。
听到秦遇之毫无感情说出这句话,沈慕晴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什么人也看不见,什么话也听不见,眼前只才一片空茫,无边蔓延。
“遇之……”
过了许久,沈慕晴才似乎找回自己的神智,弱弱的喊了他一声,接着哽声道,“你就待我这般无情?纵使我是被陷害的?”
秦遇之头也不回,只是缩紧了眉说,“事实摆在眼前,要我如何相信你。”
沈慕晴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口撑的疼,“那这些日子呢?你说你待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挂着五少夫人的名义,挂着你妻子的名义。而你和我一样,彼此等了三年,不是吗?你当初为了我和秦大人那般争执,甚至差点丢了命。如今怎能——”
“沈慕晴。”沈慕晴的话还没有说完,秦遇之出声打断了她。而他的视线也终于稍稍离开了温袅一分,落在她面上,却是一片冷寂,“大夫正在给阿袅看诊,请你出去。”
沈慕晴心中有什么碎裂开来。
许久被忽略的片段一点一点从脑海中擦过。
为什么她每次试探温袅他都能赶到,为什么他每次对她温言软语时都不肯看温袅一眼,为什么自己每次要和他亲密都被挡了回来。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秦遇之真的不喜欢温袅,也不是多爱自己,更不是自己想多了。只是被他忽然的温柔迷失了观察力,才会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是在敷衍我?”过了许久,沈慕晴才又出了声,嗓音已然沙哑。
秦遇之仍是紧紧握着温袅的手,不肯给予沈慕晴更多的关注和安慰,“是的。”
沈慕晴脸色一僵,而后竟然慢慢的勾出一道笑,却不再是嫣然动人,而是一片嘲讽,“呵,我一直以来还在嘲笑温袅,原来最该嘲笑的才是我。这该是你和她设的局吧。故意让我以为你并不是真的爱她,故意表现出对她腹中孩子的不在意,这才让我才了松懈,竟然——”
沈慕晴的话没有说完,屋外传来了通报声,秦邺和王嫣一起来了。
沈慕晴站直了身子,未干的泪痕挂在脸上,方才的失魂落魄被一点一点收回了眼底。
母亲的亡故教会她,即使在最失败的时候,又不能露出一点败象。
沈慕晴被带了出去,暂时送回到院子里,着人看管。
秦邺也按照秦遇之所说的,修书一封,以沈慕晴谋害秦氏子嗣,犯了七出之中的妒罪为由,请皇帝收回圣旨。
皇帝收到修书的那一天,已经听说温袅小产的事,虽是圣旨难收。却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拟了一道圣旨。
谁都知道这道圣旨一旦颁下,沈慕晴怕是再难嫁出去。
只是,温袅出事,谁也顾不上。
五房。
主卧。
由于大夫到主卧比到温袅之前住的厢房更近一些,所以秦遇之将温袅抱回了主卧,并请了三天假,一直守在她床边。
不知道是温袅身子骨太虚,还是因为孩子的事而太过伤神。自从大夫开了药让她服下后,她就一直睡着,醒的时候少之又少。
秦遇之心中有太多的担心和疑问,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劝,他都是步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等温袅醒来。
又一场暴雨之后,天空终于绽露了光芒。
夏日的雨强烈却短暂,此时又是一派睛天。
只是天微微亮。阳光还在云后欲露还遮,只有些微淡光从云层边缘晕染开来。
秦遇之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打开,余光瞥见外屋的听澜和听韵一个靠着桌子已然睡着,一个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
这两个丫鬟是温袅从温府带来的,对她真是忠心无比。自温袅小产后,都随着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忙前忙后,今日必也是累极,才会靠着桌子都能睡着。
窗打开后,雨后的凉风一阵一阵吹了进来,将满屋子的药味吹散了开。春遇之把落在窗极上一片湿透的叶子拂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大约温袅也是如此守着自己吧。
将心比心,之前只能做到去想她的心思,此时真正的感同身受,方知道该是如何焦急和难受。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秦遇之回身走到窗边,惊见温袅已经睁开了眼,眼神虽还有些朦胧,看起来却不像是再要睡下去的感觉。
“阿袅?”秦遇之悬着心,轻轻唤了一声,眼神目不转睛落在她面上。
温袅转了转眸子,终于将视线和秦遇之的对上,而后笑了笑,只是衬着苍白的脸色,有些惨淡,“你多久没睡了?”
听到温袅这句话,秦遇之先是愣了愣,才弯身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搁在被子上的左手,微微的笑,“自己都还没好透,倒先惦记着我了。”
温袅慢慢的眨眼,嘴角弧度稍微生动了些。“我没事的。”
“还没事?”秦遇之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双黑的透底的眼睛,牢牢将温袅看着。
虽然秦遇之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温袅依然看出了他的话,“孩子没了是不是?”
若是只看着温袅平静的脸,都会以为她真的没有什么,若是忽略她声音里的那一丝颤抖的话。只是秦遇之何等熟悉温袅,当下俯身合着被子轻轻抱住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软一些,“不要紧,我们还有大半辈子呢,还会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