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涵岑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缓步走至她身前,稍稍俯下身,黑发从肩头滑落。他朝溪舞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下颚,明显的感觉出她的清瘦,“你就这么倔?”
溪舞被他抬着下巴站了起来,扬眸看了去,嘴唇被咬的发白,“请主上不要赶溪舞走。”
季涵岑低眸看着她,眸心深冷无垠,是可以吸附一切的纯粹黑色。
溪舞柔了眼去看他,只觉得眼里一片涩然,隐隐的漾出水来。可眼前这人看似情意万分的瞧着你,却偏偏带着说不清的冷意。
正对视间,一只白鸽从南方扑扇着翅膀飞来。季涵岑眼角微抬,松了手,白鸽俯冲而下,落在他肩头。
季涵岑从信筒中抽出信,又拍了拍白鸽的身体,白鸽展翅飞去,季涵岑动作缓雅的展开纸条,几个字入目,霎时激起一片冷碎冰棱。
溪舞见他神色乍然变化,便也抬了头去看,顿时也愣住了。
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苏清挽失踪。
卷四 第13章 俱是为卿
夏日午后,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从瓦砾尘土中穿梭而过抚上人面,带着一点干热的感觉。
池中莲花已然开旺,粉白一片,在碧波上轻浮。绿色莲叶衬在重瓣之下,有不知名的鱼儿游荡在水下,时不时窜出一串气泡,撩起一圈水色波纹。
碧颐宫。
珠帘垂吊在门口,偶尔的威风吹过,珠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香气,是从左边窗台下的香炉中飘出的味道,清新爽神,宁人心脾。
一方檀木长案后,张碧彤一手提毫挥墨,另一手轻轻扯着右手有些宽大的衣袖,翠玉镯子从皓白玉腕上滑下来几分。
她面前铺着一张素白的宣纸,墨色浸染下,已经出现一行字来,字迹娟秀婉约,同她的人一般。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写完一半,张碧彤松开衣袖,抬手挪了挪镇纸的位置,然后润了润墨,正要再写,腰腹上忽然环出一直手臂,提笔的手也被人从后握住,掌心温度染上了手背。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张碧彤微微一笑,青丝半垂,任身后人握着她的手写下接下来的一半。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这一行字苍劲有力,中通曲直,是张碧彤熟悉的字迹。
写完后,身后的人松开手,张碧彤回眸对苏极笑了笑,抬手写下诗题《咏同心芙蓉》。
看见这几个字,苏极清雅的眸中闪过微微光亮,他稍稍收了揽着她腰身的手,手心贴着身前人的腹部,而后侧了手,靠着她的耳垂淡淡念道:“同心芙蓉?嗯?”
张碧彤低眸温和一笑,左手覆上苏极的手背,轻轻道:“……是同心。”
几个字,动了人心。
“启禀皇上,安阳王求见。”
碧颐宫外,李主管的声音从微微颤动的珠帘外传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旖旎。
“让他进来。”苏极松开张碧彤,转身绕过长案走到前面,看着门口珠帘被人用手拨开,一袭华贵紫衣便带着午后的慵懒之气走了进来。
“皇上,娘娘。”季涵岑抬眼淡笑,面色神情一贯的优雅。
苏极淡淡颔首,开门见山,“安阳王此时来找朕,所为何事?”
季涵岑含着笑看他,一双桃花眼幽深不见底,“臣是来向皇上告假的。”
“告假?”苏极微微蹙了眉,“安阳王莫不是上次在江南犹未尽兴,这次要补回来?”
听着苏极话里淡淡的揶揄意味,季涵岑报以微笑,淡然开口,“臣是要去寻一个人。”
“寻谁?”苏极下意识的问过后,又一看季涵岑的眸色,想着能让他出动的人,脑中滑过一个人的面容,不禁抬了声道:“她怎么了?”
苏极这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着急,让身后的张碧彤不由得抬眸看了过来,温而疑惑的目光让苏极微微咳嗽了声,低回了之前的语调,问道:“是她出事了么?”
季涵岑笑了笑,眼眸幽深,神情却平静到极致,带着不该有的从容优雅,却说出三个让苏极心颤的字,“可能是。”
可能,即便只是一个可能,也让苏极的手抖了抖,看着季涵岑的目光一瞬冷了几分,还带着一丝愤怒,“朕将她交与你,你怎能——”
“所以臣要告假。”淡淡的出声,直接的断了苏极的话,季涵岑的语气散淡而坚定,一双妖娆眼眸此时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幽冷感觉。
苏极愣了愣,未有说完的话便被这神情这语气给压了回去,一双剑眉不由得蹙了起来,带出担忧无限。
两人对视许久,都未再出声。身后张碧彤见状,步履轻柔走了过来,侧头状似无意的看了季涵岑一眼,而后对苏极婉约一笑,美如门前那池素莲,“听安阳王的话语,似乎要寻的那人很是重要,该是安阳王心间的人吧。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皇上便允了吧。”
张碧彤温柔话语荡过苏极耳边,他眉头紧锁,看着季涵岑,想着那人亦是自己自觉亏欠的女儿,便半敛了眸,缓缓开口,“朕准了。”
闻言,季涵岑双眸微挑,微微的笑了一笑。
日漠镇。
“怎么样?”见乔豫回来,初柔马上站起身迎了上去,秀眉脸容上满是忧急神色。
乔豫面色微沉,一双眼也变得深如黑夜,“我让庄内的人出去打听了,没有消息。”
初柔眼眸黯下来,走回桌边坐下,低垂的眼上睫毛微颤,“都三天了,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清挽她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