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季涵岑把玩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却是挑唇一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苏清挽目光投向前方,像是透过空气回想着记忆中静妃的模样,淡淡芙蓉面,弯弯柳叶眉,一颦一笑都是熟悉的模样,“静妃和母亲那般相像,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八九分。这世上相似的人或而是有,但从每一处眉眼到每一个神情都能相差不多的,怕是难得。”
听到这话,季涵岑淡淡笑出了声,弄着头发的手松了开,转而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中那一双美眸满是了然之色,“确实是我设计的,但如今已经脱离的掌控。”
“哦?”苏清挽挑眸睨着他,眼底眉梢都是一分促狭,“竟然有你这妖孽掌控不了的人。”
季涵岑眼眸微敛,眸中幽深若讳,“并不是完全掌控不了,怕是要费些气力。”
“为何?”
“最初算计时,算轻了一点。”
“哪一点?”
“情。”
苏清挽微怔,而后妙眸低转,幽然之色便流转而来,“你的意思是,她真的爱上父皇了。”
季涵岑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松了苏清挽的下颚,低低道:“当初答应帮她的父亲,只是因为她父亲需要在宫中有一分后力,以保住他的御医之位,一辈子衣食无忧,而我也能借静妃,来稳住皇上的情绪,这件事本也算是双利。”
这是季涵岑第一次在苏清挽面前坦言他的谋算,虽然并不复杂,但这一步的踏出,对苏清挽来言,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似乎,从她出了妄歇境,在空寂大街上看见季涵岑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有些事情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之前,我本是以其他的办法让静妃入宫的,但后来在看见她本人时,就改了想法。”说着,季涵岑右手轻压上长案,手指曲起,微微扣了几下,和着他的讲述在空气中传来,“静妃的每个神情,每个动作,甚至连性格,都和你母亲有七八分相似,除了那张脸。”
听到这里,苏清挽已然明白过来,修眉微微一挑,道:“所以你就干脆让她换张脸,扮作母亲进宫?”
季涵岑含笑颔首。
苏清挽微微眯了眸,又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季涵岑笑了笑,道:“江湖之上能人异士甚多,只要找到了人,换张脸并不难。”
也是,苏清挽差点忘了,眼前这人除了衣华贵胄的王爷身份,还是江湖畏惧的秘宫宫主,找一个会易容换脸的人,着实不难。
“你方才说,算轻了‘情’字,是何意?你一开始就知道静妃会爱上父皇对吗?”
听到苏清挽这一句,季涵岑笑着摇了摇头,道:“静妃就是因为喜欢你父皇,才肯换脸入宫的。但我没想到,她为了你父皇,不仅肯做一个替身,甚至还想牺牲自己的骨肉。”
季涵岑没有想到那日帝妃大吵后,不过一日没进宫,隔日便听说静妃差点小产。后来才知道,竟然是张碧彤自己给自己下了藏红花。
想当日,季涵岑眯着眼问她为何要杀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张碧彤脸色苍白靠在床边,看着他的目光空洞的骇人。
她说,若我生出这个孩子,你必是要助他坐上皇位的,孩子小,你便能执掌权势,但苏极呢,你有了新的傀儡,苏极便没有用了。我生下这孩子,就等于是害了他父亲的命啊。
“我原以为她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折身入宫为妃,却没料到她对父皇如此情深。”听完季涵岑的话,苏清挽似乎叹息了一声,开口道。
季涵岑笑了笑,“女子一旦太过用情,就难以把握。”
闻言,苏清挽扬起眉看他,眸色一转,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涵岑俊眸含笑,倾身抚过她的精致五官,桃花眼里柔色毕现,“但你不一样,世上所有人我或而都可以掌控,唯有你不能。”
见苏清挽眼眸清亮看着他,季涵岑低身碰了碰她的唇,淡笑道:“因为我不想掌控你。”
世人万千,为我所用,曾以为掌控天下人便是最大胜事,却在兜兜转转之后恍然发现,如果能有一个你不想掌控,只想成全她所有的人,才是人生最大的胜事。
幸而,他发现了,也拥有了。
看着季涵岑深邃若潭水悠悠的眼眸,苏清挽仿若也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只觉得十多年若即若离,能走到彼此最近的地方,实在是难得了。
这般想着,她唇角展开一晕浅笑,清眸温远,盈盈如深湖潋滟,又带着紫色妖娆,如尘世间最瑰丽的宝物,引人沉溺,“我既不是父皇的女儿,这些政事我便再不操心,我相信你承诺我的,不会伤他性命,也算是报答这些年父皇的养育之恩。至于其他所有,我从今不问不管,你许我一分安宁,我便随你。”
苏清挽说这话时,灯光浅浅打在她的身上,如笼着一层薄薄的烟纱,平和而柔静,让人顿觉岁月安好。
看着这般的苏清挽,季涵岑静静回望她,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有深浅的波纹涌动,而后伴着微微扬起的唇角,浮出水样的清光来,“好。”
苏清挽轻轻一笑,是潋滟不染铅华的清澈,那我可就安心待嫁了。“
季涵岑轻轻点头,却是重若一生的承诺。
屋外寒风料峭,屋内暖气袭人。
十多年纠缠至今,这一刻,两个人,两颗心,才算是真正无阂相伴。
今后,纵使遭逢离乱,也能携你的手,共赴天涯。
一只黑色的信鸽扑腾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靠近窗户的一张长案上,而后低了头,一边抬起右边的翅膀,一边用嘴顺着自己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