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斜。
蝉衣和贺兰千离开酒铺的时候,街道上的人比之前要少了好些。但灯影依旧明亮,绚如白昼。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推算了一下,蝉衣转头对身边的贺兰千说到,“好像是亥时一刻了。”
贺兰千也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笑着点头道,“差不多了是这个时候。我们回去吧。”
蝉衣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伸了伸懒腰,道,“今天的酒不错。谢你啦。”
贺兰千跟着她往回走着,听到这话便笑道,“当年你以一坛女儿红请我,我又没有什么珍藏多年的好酒和你一同喝,便就只能请你喝酒了。”
闻言,蝉衣侧头看着他笑了笑,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道,“心意收了。”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宅子,到了主院。贺兰千经直朝屋里走,而蝉衣却停住了。
“怎么了?”见蝉衣顿住,贺兰千转头问到。
蝉衣迟疑了片刻,问到,“我记得侧屋应该空着吧。”
听到这话,贺兰千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就见他微微笑了一笑,说到,“明天找人把东西搬到侧房里头,我搬过去。”
闻言,蝉衣摆手,“我搬过去就好了。鸠占鹊巢着实让我心里头难受。”
“也行。”贺兰千“哈哈”笑了两声忽然道,“你看,我陪你喝酒、解闷,免费提供吃住你要怎么报答?诶,别以身相许了哦。”
蝉衣忍着笑,张开手,说到,“那我就大方的给你一个拥抱吧。”
贺兰千走近一步,却是抬手将她抱在怀里。夜风吹起他一丝头发,似乎将他的情绪割了开。
从今以后,便只能这般了吧。可是,他不觉得后悔。
伍 纠葛卷 此心与谁说 第三十章 做夫妻不如做知已
这个拥抱并没有多么缠绵。倒好似带了些洒脱的意味。
贺兰千微微闭了眼。掩住万千情绪,在蝉衣耳边低了声说到,“容疏身体似乎有些问题,你注意一下。他若不肯说,估计也是怕你担心,别想太多。他对你真的很不错。”
闻言,蝉衣心头动了动,她靠在贺兰千胸前,忽然闷笑了两声,道,“你是站哪边的?”
贺兰千也笑,“当然是你这边的。”
蝉衣轻勾嘴角,语气微轻,好似有些飘渺的意味,“你这样一直和我分析师傅的好。撮合我俩。我真怀疑你曾经那深情表白是假的。”
听到这话,贺兰千松开手,眯眼瞧着她,颇为认真的说,“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我真真喜欢美人你啊。”
“有么有么?”蝉衣学他眯眼,忍笑道,“我瞧着你真真是无私大方。”
贺兰千扬了扬唇角,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要我像月纤那样,惹得容琉厌恶么。倒不如这样。没事和你斗斗嘴,喝喝酒,也挺不错的。至少你烦的时候会想到找我倾诉,至少看着我的时候不会烦,我这不在你心里还有这么一特殊的地位么,挺好的。”
一段话,从贺兰千口中出来,好似石子砸到她心间,涟漪圈圈荡开,一直到看不见的边际。
“你倒是洒脱。”末了,蝉衣轻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贺兰千回的极快,“那是自然,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该了解的。”
蝉衣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听见贺兰千低低带笑的声音说到,“洒脱才得自在。”
唇微动,蝉衣抬头看着贺兰千,一时心头各种情绪弥漫开来,隐隐似乎有愧疚滑过,却被她以笑容掩住了,“我突然觉得,你我二人不像夫妻,倒像是——”
“知已。”贺兰千接过她的话,笑着道,“其实我也觉得,做夫妻,不如做知已。”
“唔。”蝉衣耸了耸肩,道,“听起来不错。”
夜色浓墨重彩的铺染了天际空气,星子闪烁,月色隐约。
曾彼此说过若是得不到便各自退一步成为夫妻的人,此刻却发觉,或许知已更适合他们。
两个人都太像,性格太像,对爱的态度太像,甚至连留着彼此的方式,都太像。
蝉衣知道,从她发现根本无法将容疏从心里连根拨起的时候,她便知道不能和贺兰千做一对夫妻,对他太过不公平。
而贺兰千知道,和蝉衣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大约就是知已。
他不否认对她的感情,只是,若是蝉衣无法回应他相同的感情,那么,做个能一起喝酒的知已,未尝不可。
他不是洒脱,只是知道进退。
“蝉衣。”
正当二人看着对方,了然而笑时,从右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熟悉的语气音色,低而清冷。
这声音,除了容候再没有别人。
蝉衣转过头来,见容候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一身并不厚实的袍子被风刮起下摆衣角,在空中高高低低地飘飞着。他身后跟着月纤,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而容候开口之后,两人好似这才动了步子,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因为隔得有些远,蝉衣看不清容疏的神情,却莫名能感觉到月纤身上散发出来的得意。
方才的那些……他们必然是看到了。
而更必然的,便是月纤是故意让容候看到的。
然而,他们离得也不算近了,她和贺兰千的声音也不算很大,想来容疏和月纤没有听到什么。
可惜啊可惜,正是因为这“听不清”,若是光看方才那一幕那可真真暧昧的很了。
尤其是还有月纤这个人。
“师傅。”心里情绪虽然仍在翻滚,但蝉衣面上还是轻轻笑了一笑,朝容疏喊了声。
容疏回了一笑,待走近了,方止步,面上神情还算平淡,眼神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好似之前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才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