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峰道：“我是不是做了件好事？”

“大好事！”燕十三竖起拇指,道：“利人利己！”

“那很好，”谢晓峰微微笑了笑，道：“我总算做了件好事。”

燕十三一怔，听出了谢晓峰语气中的寂寥,不由默然。

谢晓峰自语道：“能帮别人成双成对当然是好事。”

燕十三道：“你和秋荻怎么了？”

谢晓峰靠在墙上，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摇头道：“或许我该放弃。”

燕十三眉头一皱,道：“你在怕什么？！”

谢晓峰笑了笑,道：“我同你一样。”

燕十三默然半晌，忽然没来由地说道：“我有十三把刀。”

突然听燕十三说出这样一句话，谢晓峰有些诧异。此时便听得燕十三继续道：“我拿它们来救人。”

谢晓峰对此略有耳闻，便颌首道：“那个时候你叫段十三。”

“燕十三，段十三，只能存在一个，一个在，另一个就不能够存在，”燕十三的目光怀念而惆怅，他缓缓道，“做段十三比做燕十三好，他救人，好事，心安。”

但燕十三却只会杀人，从不救人。

“但你更愿意做燕十三，”谢晓峰接口，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做过……另一个人，一个没用的苦力。做他的时候不用杀人，但不是不痛苦。”

“的确，不是不痛苦，”燕十三颌首，同样苦笑道，“有时候段十三也想杀人。”

杀想杀之人。

谢晓峰叹息道：“只求不愧于心。”

燕十三同样叹息道：“不错。”

“你的手……”谢晓峰又道，“你是故意拖着不让它好？”

燕十三道：“我怕再次握剑的时候，那条毒龙会又出来。”他不能保证下次能控制住它。

“你可以让秋荻帮你制住它，”谢晓峰道，“不过她如今受了内伤，大概要等上一阵子。”

燕十三一惊：“是弹那首曲子的缘故？”

谢晓峰颌首道：“她一直瞒着不让我们知道。”

“她现在怎么样？”燕十三问。

谢晓峰道：“已经好了很多。”

燕十三道：“你呢？你也应该找秋荻帮忙！”

谢晓峰道：“为什么？”

燕十三道：“因为你和我所害怕的东西是一样的！”谢晓峰使得出第十五剑，夺命十三剑中所有的变化都已经被谢晓峰洞悉，那条毒龙，未必不会在他身上复活！

他的确和燕十三有一样的担忧，这是他刚才亲口所说。谢晓峰默然半晌，道：“到时候再说罢。”

燕十三皱眉：“秋荻知不知道？”

“她一定猜得到，”谢晓峰拍拍燕十三的肩，笑了笑，宽慰道，“放心，既然没在你手下死成，那总归是有办法的。”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

油灯里的灯花“噼里啪啦”跳了几下。

“说起来，”过了片刻，燕十三的思维重新又绕回到于俊才和俏娘姨身上，他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互相爱慕？”不然怎么会做媒一做一个准？

谢晓峰失笑：“秘密。”

*

天色有点暗了。

小弟抱着那把剑鞘乌黑的剑，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看下雨，双腿荡啊荡。

“小弟？”谢晓峰从燕十三那里回来，上了楼梯就看见小弟在那里坐着，有些意外。

小弟瞟了一眼他还缠着绷带的胸口，瓮声瓮气道：“伤好得怎么样？”

谢晓峰有点高兴，他笑道：“很好。”

小弟点点头，道：“我要和你谈谈。”顿了顿，他正色道：“男人之间的谈话，不能让我娘知道。”语罢，他便抱着剑站起来，首先往谢晓峰的房间走去。

谢晓峰忍住了想笑的冲动，随着小弟走进房里。

一进房，小弟便把剑放到桌上，转身对谢晓峰道：“你的伤快好了，剑还你。”

谢晓峰一愣，随即颌首道：“不错，你年纪还太小，长大了才能继承这把剑。”听起来竟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

“以后我也不会要，我姓慕容，现在是，以后也是。”小弟坚定道。

谢晓峰道：“你已决定？”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变化。

“我已决定！”小弟直直地盯住谢晓峰的眼睛，大声道，“我是慕容明曦！”

“那也很好，”谢晓峰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反而笑了，他蹲下来，将大手放在小弟尚且稚嫩的双肩上，柔声道，“以后好好照顾你娘。”

“那自然！”小弟极顺口地回答道，却马上意识到他的话外之意，不由大惊道，“你要做什么！”

谢晓峰摸了摸小弟的头，语气温和，微笑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我并没有不承认你！”小弟急忙道，却又觉得自己太性急了一些，显得失态。便咬了咬唇，哼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才这么想的，那大可不必。”他有些不自在地将头扭向一边，小声道，“起码，目前，就目前来说而已！我……我还没找到比你更合适当爹的人。”

谢晓峰忍不住微笑起来，心中一暖，道：“我很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小弟低头嘟囔道，“我只是承认你确实和我有父子关系罢了，我﹑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改姓的！”

“不改姓很好，慕容家以后需要你，你娘也需要你。”谢晓峰温言道。

小弟一愣：“你还是决定要走？”他想了想，道：“我娘不同意嫁给你？！”

谢晓峰一愣，没想到竟然被小弟说中，便只得苦笑道：“这件事我办得很失败。”

“所以你要放弃？”小弟嗤之以鼻，道，“走就走吧，不过这次就不要回来了，我一定可以给我娘找一个更好的丈夫！”他恶狠狠地补充道：“燕叔叔就比你好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