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解意(17)
“是吗,现在找指导老师有点晚了,好多老师都被率先抢走了。”
“说起高蔺啊,我到知道个八卦。”师姐若有所思。
师姐真是见多识广,耳听八方。
梅宣向前倾着身子,瞪大眼睛,凑近了催促她快说。
“就是,他老婆管得严,据说还装了定位,达到了无时无刻不知道他行踪的地步。”师姐神秘地说着,“不许他和任何异性交际,和异性说一句话都不行。”
梅宣凑的更近。
“据说,他老婆以前在学院里大闹过。”师姐声音更低了。
“为什么闹啊?”
“不知道。但是因为这个缘故,为了避嫌,高蔺他只收男硕士,只指导男学生,不理女生的。给本科生上课都是下了课就消失,只有极个别本科男生跟他较为熟悉,在他手下帮忙干活的。”
“这么过分?他这是,封建的男女之大防观念回潮么,防得有些太过了。”梅宣想了想,突然问道:“他是不是行政职位很高,在学界大权在握?”
“是啊,难道你今天才知道吗。”师姐摆摆手,揶揄道。
“那就说得通了。他有没有什么前科我不知道,但是他配偶之所以管得严,本质原因无非是一个。”梅宣向椅背上一靠。
“什么呢?”
“利益共同体嘛。”
她们都没想到,师姐的八卦好像谶言一样,没想到真的立即应验了,且由她们亲眼见证。
本科一年级的史学史课上,师姐正讲从杜佑的《通典》讲到郑樵的《通志》,梅宣在一旁助教。这时教室大门“咣”的一下子被推开。
整个教室的人都愣住了。
门口出现一个抱着双手,脸色阴冷,目光尖利的女人。
一片寂静中,她厉声喝问:“谁是程桦?”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不知他要干什么。
程桦看了看左右,战战兢兢地慢慢站起来,声音细不可闻:“我是。”
“你就是程桦?就是你到处找高老师对吧。”那女人蔑视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指着程桦,趾高气扬地放话:“你们听好了,无论是谁,以后都不许擅自找高老师,不许随便联系他。听见没有?”
学生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震惊懵了。
师姐一时没缓过神,竟向她问道:“请问你是?”
还用说是谁么。梅宣倒是反应过来了,气不过,不等对方答话,便拍案而起,硬气刚道:“这是课堂,无论什么人都无权打断。更不必说个人私事。这位女士,请你出去。”
这位高师母瞪了她一眼,冷了一声,话已带到,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地响。
她走后,学生议论声渐起。
“这谁啊?高老师的夫人吗?”
“她怎么这样,好奇怪。”
“好可怕。她到底要干嘛。”
程桦已经坐下,震惊之余,心有余悸,脸色难堪,已然快挂不住眼泪。
坐在程桦旁边的几个女生替她委屈:“我们只不过是做大创,让程桦负责联系导师而已。”
“就是啊,高老师我们总共就没见过两次。”
梅宣把门关上,安抚大家道:“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我们先继续上课。”
课后师姐特意走过去安慰程桦和她的大创组员,好声说道:“要不你们去找别的老师吧,咱们院好多老师可以找呢。不是你的错,这事别放在心上哈。”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别怕她说的那些的话。大不了找其他老师指导嘛,不耽误事儿。”
梅宣也说道。
很可惜,她只能劝学生忍耐。在庞大坚硬的结构面前,弱势的个人便只有忍耐而已。
看着几个学生失落而委屈的脸色,她不禁回想一遍,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卸下对所谓高等学府的滤镜,对象牙塔产生巨大失望,逐渐察觉到这片净土背后的错综复杂了。
反正,总有一个契机让你对大学失望,早晚罢了。
回去的路上,师姐突然感叹道:“百闻不如一见,比传闻中的更可怕。”
师姐侧过脸对梅宣说:“你好勇啊,就这么叫她出去了。”
“那不然呢,还想见证一场闹剧?”梅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师姐摸摸脸,“要是她记仇,来兴师问罪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得罪她啊?”
“她又不占理,我们维护课堂秩序怎么了。”梅宣坚定地说,“不能任由旁人欺负学生吧。”
二人路过甜品店,买了两只双旋冰激凌,站在店门口吃着。
“做女人怎么做成这样,把男人当成什么宝贝似的,护得紧紧的,生怕被抢了。”
“你不是说什么利益共同体理论吗,本质上为了维护自己个人的利益。”
“我随口说的。”
“听着挺像那么回事。”
“咱们搞理论的,不就是擅长构建概念、术语的吗。”梅宣咬了一口冰激凌的脆甜筒。
师姐大笑:“学以致用吗。”
二人吃完了,将纸巾和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翌日,梅宣和师姐被导师请到办公室,对于课堂上发生的闹剧,导师嘱咐她们不要激化矛盾,再生事端。
第8章 八、鹤唳
“高老师和他太太不大高兴,我是好说歹说才劝住。”导师是一位四十多岁女性,一身浅色休闲西装,手边放着公文包,刚从外地开会赶回来。
梅宣和师姐面面相觑,不说也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是——这点小事也要告状,以权压人么。
导师好像看出她们不屑的表情,耐下性子告诫:“事情已尘埃落定,依现在的状况,不论对错,只论应该不应该。不论缘由,只论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