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解意(32)

张毓想了想，“怎样建立意义感呢？怎么行动？”

梅宣慢慢地说道：“阿伦特说，建立意义感，离不开与他人的交互和联系。”

说完她就感到心中流过一阵讽刺，她自己马上就要切断一个与他人的联系了，真可笑。

当晚，她打开韩朔家的密码锁，一开门，他正好在家。

韩朔隔着一段距离端详她的样子，问道：“真的要走？”

梅宣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抬头：“你是不是和谁在一起了？”

“什么？”

“小宣，你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去房间里找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继续说道：“你管不着我和谁在一起。对你而言有什么关系呢，你还能阻止吗。”

韩朔脸色掩饰不住的失落，他深吸一口气，久久而吐出一句：“那就和你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梅宣心想，装什么风轻云淡。

韩朔像是要走开了，梅宣在他背后叫他，越叫他，他越不理。

梅宣说：“我和别人睡了。你生气吗？”

韩朔无奈回了一点身，眼神微动：“没有。”

“你撒谎。”她带了点恶意的笑，“那个人是我以前的同学，和我同年生呢。”

他倒真不是生气的样子，反而温文尔雅，“你要气我，还不是如你的愿。”

她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先把我给气到了呢。”

他叹气：“你怎么不能对我好点呢。”

这话有点没劲了，好像她欠他的。

梅宣低着头没看他，过一会韩朔也不说话，她也不说。

“你真和别人过夜了？”他蓦然问道。

“你来验验呢。”她突然来了兴致，走近拉着他坐下来，坐到他的腿上去。

他向后避，特别无奈地笑。

她掩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伸手要解他衣服上的纽扣，他按着她的手说：“可以了。”

韩朔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拒绝的意思很明显，让她下去。

她识相地下来了，嘴上却没停：“你要真不行，咱们就算了。”

韩朔站起来，他说：“你想结束吗？”

他说得很清晰，开门见山的，语调又温柔。

她说：“我也想问你呢。”

他笑了笑，也有点狡黠，现在这个情境让她感到生疏，他们坐得很远，是极安全的距离。

她面前的韩朔华丽、忧郁，过衰而危险。

她说：“你想吗？”

他说：“我想听你的想法。”

居然还能这样谈判，她说：“你要不想处了我也没办法。”

韩朔说：“是你先闹性子，你一直在拒绝我。你从未把我当真。”

其实他说得没错，她从未打算和他保持多长久的关系。

他说：“你始终在我心中占据位置，但是，无论你在不在身边，我都从未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你的存在。你站在我面前，有时候我都感到你好像不存在。我知道你不可能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产生嫉妒，还有，失去的恐惧。小宣，你和其他任何人不同。在你面前，好像我的自信几乎完全被抽走。”

梅宣低头拨弄手指头，她发现这个动作可以逃避他的提问。

韩朔叫她抬起头，态度很认真，她很怕他这种认真，她想切都轻轻松松，哪怕戏谑滑稽一些。韩朔问她：“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她说没有啊，你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问：“说实话很难吗？”

梅宣点点头。

韩朔很无奈，他说，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她说没了，没要说的了，就是不想继续了。

韩朔眼神无辜：“你给我的感觉是你厌烦了。”

他真的好会卖惨，说出来的话不仅一点也不蛮横，反而洋溢着极大的委屈。

梅宣心里想的是，想爱怎样就怎样，但没舍得不斟酌措辞就开口。

她仍低着头，心想着韩朔总是很坦荡很清白真实的样子，他一定见识过无数女人，这方面她没有太多经验，理素质上也比不过他，像她今天本打算摊牌，但是禁不住给他闹了半天，而他表现的这么有耐心，耐心到优柔的地步，让挑不出错。

她也有想象过他俩分手的场景是什么样，这件事她几乎每天都会想一遍，每次都在脑中预演，每种情境都模拟一遍，可没有一个是合适的，没有一个是她满意的，没有一个能实现她想要的结果的。但是如今这个现实却是她最不满意的一种结果。

她不明白韩朔到底想干嘛，总不会是真的要跟她天长地久吧，总不会是像李晟那样找个结婚伙伴，以婚姻为目的吧。

想到这里，她感到不寒而栗。这样的构想让她觉得太可怕了。她不能接受韩朔有这样荒诞的想法。

她现在不想再跟他呆在起，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她不想看他那种样子，不想让他这样跟我说话，她想让一切都轻轻松松的，她想逃出那种彼此亏欠的气氛，这种气氛使她尴尬无措。

如果按平时的作息的话，这会儿应该在和他一起吃饭，而不是在这瞎冷战。

她向来是想让事情简单化的，她的简单化颇为残酷，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加的强势权力。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情，情最好的品德就是方便，不方便了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一开始她也没想要怎么样，没有要求太多，她想要寻些开心才找他的，可是现在不开心了，为何还要继续呢。

韩朔用杂糅了沉郁、包容和期望的目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