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年盛夏(70)
海市蜃楼,黄粱一梦,可我到底该如何从中醒来。
悠悠又抱着她的一摞课本,辗转到秦诀的位置。
“晓筱,你不能再这么萎靡不振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想想秦沐,他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没几个月了,别让这三年的时间白费。”
一抹清瘦的影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恍然,心像漏掉了半拍。
抬起头,发现是黄觉浩。
“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一条沉香手串,“这是我弟弟去世时,来做法事的和尚给的,说是可以用来静心。我一直放在抽屉里,昨天看到了,想着拿给你。”
他瞳孔明亮,让我想起那个消失的少年。
“谢谢,不过它太重要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收下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漫长的沉默。
是啊。那些隐藏在心底无法消散的痛,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吧。
变成一个轻描淡写的故事。
可以故作轻松地被提起。
但我不想忘记。
我想起与秦沐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约定。
我不要食言。
……
终于痛下决心,再次投入紧张的复习。
争分夺秒地和时间赛跑,不停地看,不停地写,不停地背。我忽然爱上了这种没日没夜拼搏地感觉,它让我短暂地忘记了疼痛。
拿着历史卷子到办公室去找孙胖。
他耐心细致地讲解着答案。
末了,他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晓筱啊,秦诀的哥哥,你也认识的吧。”
窒息感再次漫延。
我点点头,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
“筱啊,世事无常,人间悲欢始无休。聚散离合,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必修课。这人生啊,可不就是一个又一个坎儿,哪来那么多的康庄大道。但是你啊,你得挺起你的脊梁骨,直面生活的难。人呐,不能活得太脆弱……”
那似乎永无止境的碎碎念,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竟成了我生活中的止痛剂。每当觉得痛苦难捱,似乎无法再撑下去的瞬间,我总能想起他。
想起他曾经苦口婆心地教导着我。
想起他曾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晓筱啊,你长大了,要学会坚强。
……
走在幽深的走廊,望着窗外正在上体育课的高一新生。
他们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就像从前的我们。
张扬拿着试卷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停下来,望着我。
“晓筱……不,不要放弃……”
“都会……过去的。”
他轻声说。
(2)
高考的前一天,孙胖再三叮嘱。
“相关证件啊,都带好,反复检查,千万不要忘记!提前准备好你们的2B铅笔,还有水笔,仔细看看有没有墨,多带几支,有备无患!”
“看清楚考场的地址啊同学们,可千万别走错了!”
“今天晚上就不要再复习了,早点休息,以最饱满的状态去面对明天的考试,老师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
高考和雨水一起到来了。
又是熟悉的二中,望着不远处拉起的横幅,我再一次陷入悲痛。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站在那片草坪,为秦沐加油打气。
时光辗转,斯人已逝,幽思长存。
有些故事还未讲完,就已戛然而止。
……
此刻的秦诀在做些什么呢。
那个倔强的,说要超过秦沐的少年,此刻的他,在什么地方呢。
强忍着恢复了情绪,默默走进考场。
我那漫长又短暂的高中生活,就这样仓皇地,画上了句点。
(3)
我最终还是没有考到北京。
我的成绩太差了,奋力追赶也只考进了上海一个民办的二本。
我妈和Paul离了婚,报道那几天,她和我爸一起送我去上海。临走前,我奶拉着我的手不放,老泪纵横,“怎么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呢,晓筱啊,爷爷奶奶舍不得你啊,异地他乡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新学校环境很好,南方的植被茂盛,到处都生机勃勃。
城堡一样的教学楼,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偶像剧场景。
悠悠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学校。
学校没有中文系,我因此选择了新闻学,她也和我一样,我们很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大学期间,悠悠爱上了摄影,每天都抱着相机,对着各色建筑拍来拍去。
她也常常拍我,拿我做人像练习。但每次放下相机时,她总是忍不住抱怨,“苏晓筱,你现在就像一个不会笑的机器人。”
我很惭愧,可我真得笑不出。
骆沙如愿考上了央美,我们都为她感到开心。
她的课业很忙,但还是会抽出空来和我们写信。
那几年,科技日新月异,我们的手机也逐渐更新换代,变成了发达的智能机。
我们的联系方式从早期的QQ,不知不觉变成了微信。群功能上线,我们三个也有了自己的小群,常在里面谈天说地,分享彼此的近况。
骆沙很羡慕我和悠悠还在一起,我俩则让她努力提升画技,早日成为有名的艺术家,好赚钱养我们。
“苟富贵,勿相忘呀沙沙!”悠悠说道。
社团招新那天,我加入了文学社,没过几天就选择了退社。
我实在看不进去书,只要打开书就会想到秦沐,想到曾经在广播站的日子。
我常常做梦,梦见回到了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