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不了情(32)
白色的烟雾从我嘴里飘出来飘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何执在我身边淡淡开口“你这些年,辛苦了。”
烟被我含在嘴里,泪漱地从眼角滑落。
咸涩的眼泪和冰凉的薄荷味混在一起溜进我嗓子里,我站在她身侧,她嘴里的烟被拿下来夹在指尖。看着她有棱有角的下颌线,那张薄唇一张一合。
“我能猜到你过得并不如意,但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苦。”
她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
“我能理解曾洺出现在你生活里意味着什么,他是一束光,他可以不管不顾地照进来,可以无所畏惧地亮着,但你无法视而不见,你做不到不管不顾地任意他照亮笼罩在你身上的黑暗。”
“被这束光照久了,你以为你的生活终于迎来白昼。”
“可被树荫挡住的,这光照不进那角落,就还是暗着的。而且,这光总有不亮的一刻。”
“那一刻,你的生活便又恢复了黑夜,像这束光不曾照进来的那个时候一样。”
“你害怕那些明媚就这么离开你的生活,你舍不得。你更怕你会回到从前的冰河世纪,再次心灰意冷。”
“可苏浔,你追了那么久的光,光也照到了你身上,现在它随时会去别的地方。”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开口问道:“你是选择继续追,还是一动不动地,停滞在黑暗里。”
窗上不时地有白色的哈气,她伸出手指蹭了蹭。
良久,她缓缓道:“你应该去做一束光。不是要你去照亮别人,而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照亮自己。”
“苏浔,往前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别停在这里,你耗不起。”
两支烟同时燃烧在夜色里。
抽完烟后,我们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人手里握着一瓶啤酒。
何执从地上捡起药瓶,迷迷糊糊地说着“这东西我最熟悉,他那时候天天吃,成把成把的吃。”
“我问他吃的是什么,他告诉我是治失眠的药。”
她靠着床沿,咧着嘴又哭又笑,眼泪不停地淌出来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他就那么站我面前,还笑着摸我头来着,吃这个药。”她拿着药瓶上下比划着。
“我就眼巴巴瞅着他把药倒嘴里,夜里还他妈祈祷他能睡个好觉。”
“后来他朋友告诉我,说他割腕了。我问为什么会割腕,有没有事啊?”
“人家说,他人已经没了,因为抑郁症。”
“原来那个时候,他成天陪在我身边,就已经生病了。那段时间我心情也很低落,烦心事也很多,但那也是他生命里最难熬的时刻,他却把所有的温暖给了我,他把所有不管是不是他妈的真心的微笑都给了我。”
她耷拉着脑袋,眼睛里空落落的,像是个提线木偶。
“你知道吗,那天,就我接到电话那天,海城的雨下的跟不要钱一样,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下那么大的雨。”
她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下雨天百鬼夜行,那天肯定是所有什么阴曹地府的牛鬼蛇神都出来迎接他了,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说到最后,渐渐泣不成声,“你说,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为什么...”
我陪着她,一口又一口酒下肚,抬头看着天花板。胃里火烧火燎,大脑却像死机了一样,被椅子砸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当时就想不明白了,他那么温柔阳光,对我那么好,听我吐槽诉苦,陪着我骂人。我所有心事他都懂,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他他妈应该跟抑郁症八竿子打不着一撇啊,又怎么会败给它。”
她摇了摇头,猛灌了一口酒,下一秒呛得不行,喷出来一大口。
我挣扎着往她身边靠,拍着她的后背,她却低着头,背脊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她几乎是无声地抽泣着,不见从前的骄傲和肆意。
我猜,张扬不羁如何执,也想要从神明那里用自己的自由,换回那个最懂她的少年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醒过来,一翻身,看何执大大咧咧躺在另一张床上,还没睡醒。
我眯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手机,最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
一打开电话,微信提示消息就弹了出来,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曾洺发来的。
上午的阳光太过刺眼,我摁了锁屏键,一只胳膊挡住眼睛。
大脑一片混乱,像一团电线,还疼的不行。
剪不断,理还乱。
昨晚喝酒和太多,喝的太晚,没注意睡姿,割腕的地方又开始疼上了。
新疾未愈,旧疾复发。
不知道皱着眉躺了多久,我还是把手机摁开,看看他都给我发了什么。
“小浔,我回学校了。”
“小浔,你最近备考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啊。”
然后就是好几个视频通话。
“你在哪啊?在忙吗?”
“你有时间在回复我也行。”
“等你毕业那天,我去找你,我给你准备毕业礼物了。”
我一直往下翻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再次把手机扔向一边走下了床。
我翻了翻随身背的帆布包,掏出背包里所有的药瓶摆在桌子上一个一个拿起来看。
吃了半瓶的褪黑素,还有一个没开封的。
只剩几粒的氟西汀,还有同样剩不到四分之一的舍曲林。
我又去何执床边,跪在地上找昨天她手里拿着的半瓶药。
从地上找到药瓶直起身,便对上一双惺忪的眼睛。
“早。”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