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23)
徐闻柝“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抽走。
“我是说让你选理科,理科你擅长,而且我也在。”
高二刚开学,孟温棠抱着一叠书,忐忑不安地踏进新班级。
一眼就看见徐闻柝。他正趴在桌上睡觉,和每个在小洋楼的午后一样。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的眉心投下一片阴影。也许是感知到阳光太刺眼,他在梦里皱了皱眉。
徐闻柝已经给她占好了位子。
孟温棠并不喜欢说话,所以半个学期快过去,也没交上新朋友。能说上几句话的都是徐闻柝的朋友。
他们背地里也都在说,孟温棠像只呆头鸟。
孟温棠也不反驳。
第14章 离群十四
徐闻柝每天绕路送她回家。
暧昧的灯光将少年一头乌黑的短发染成金色,飞蛾蚊蝇在路灯下盘旋。
孟温棠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不见了。
然而徐闻柝总在那,还朝她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间飞逝得格外快,几乎是一抬头,家门就在眼前。
孟温棠磨磨蹭蹭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家免不了奶奶的白眼。
说什么来着?孟温棠想,她果真是个乌鸦嘴。
刚进家门。就看见奶奶冷着一张脸,背着手盘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孟温棠说是同学。
“什么同学?那是倪岭的儿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白脸的儿子!你当野鸡就算了,怎么光挑这样的货色?”
难听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骂的孟温棠灰头土脸。
奶奶意识到身旁还有小孙子,连忙把他赶进屋:“进去写作业,乖。”
那是孟温棠第一次学会反抗,她将桌上碟子和碗都推下去,滚烫的汁液汤水溅在脚边。
奶奶被她气的不轻,重重地喘着气。拽过一旁的电话线,给工地的爸爸打电话。
“我是管不动了,好你个死丫头,我让你老子来治你。”
“听你奶奶说,你和一个男生走很近?”
孟温棠缩在墙角听电话,她在镇子上找了个招待所住。
招待所里隔音太差,满屋都是一股霉味,床头还落了一滩墙灰。
不过好在便宜,一晚上只要三十块钱。
“爸爸,我没有。”孟温棠委屈地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好像蚊蝇哼哼。
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默认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在家,也管不了你。我不奢望你乖你听话,只要不干羞耻的事,不丢我们老孟家的脸就什么都好。”
徐闻柝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天孟温棠疏远了他。
她主动搬到空桌子坐。
放学路上也再也不和他一起走。
无论徐闻柝在她身后怎么喊破嗓子,她也装没听见。
有时候他躲在书房看书,恍惚抬起头,以为孟温棠又顺着墙爬进来了。
可是没有。
夏天就要过去,冰箱里还放着他给孟温棠买的雪糕。
徐闻柝不喜欢吃甜食,这些还能给谁吃?
孟温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
门外响起奶奶的声音,她尖着嗓子,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我们俊俊乖,以后要做好孩子,孝顺奶奶。生女孩就是不好,讲两句就摔碗筷,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用。”
孟温棠捂起耳朵,装听不见。
孟温棠家是小平层,她的房间旁种着一颗龙眼树。枝叶摩擦着窗户,沙沙沙地响。她一抬头,就知道是风来了。
于是起身关掉风扇,将窗户开的大一些。
乡下夜晚的风比空调还凉快。
今晚的风比平常吹得都猛,作业写到一半,孟温棠正觉得疑惑。
定睛一看,一只风筝停在窗台上。
“哎。”徐闻柝在窗户对面和她招手。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孟温棠连忙打开窗户,放他进来。
“你这几天怎么不和我说话?”
孟温棠没回答。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孟温棠不理他的这几天,徐闻柝也没闲着,想着用什么招数哄她开心,就想起以前父母感情还没破裂时,爸爸会扎风筝,带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放风筝。
徐闻柝为了扎风筝落了满手的伤。孟温棠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掌到阳光下,检查里头有没有残留的木茬。
“和我一起出去放风筝吧。”
他说。
孟温棠小心翼翼踩着树干。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觉得枝头摇晃的厉害。
树下徐闻柝朝她伸着胳膊:“没事,不用害怕,我在下面接着你。”
“不行,我怕。”
“放心跳,有我做肉垫呢。”
孟温棠闭上眼睛豁出去,纵身一跳。
风在耳边呼呼响,刮着她的脸庞。
睁开眼,落在徐闻柝的怀抱。少年张扬着笑脸,半张脸浸漫在火红的日光里,尤为明亮。
“我就说吧,我接得到你。”
徐闻柝一手牵着风筝,一手抓着孟温棠,漫山遍野地跑。直到脚磨出水泡,孟温棠一屁股坐上草地,累得气喘吁吁。
孟温棠玩的太开心了。就像禁锢在笼中的鸟,从笼子里冲出来,展翅高飞。
她像赌气似的踹着石头,石子骨碌碌地被她踹下山坡,不知道滚去哪里。
“我讨厌奶奶。”她嘟囔着。
徐闻柝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那我教你,如果真的讨厌她,就像我这样。”
他抡着胳膊,将石子甩的很远。
“把它扔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