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组拯救世界(189)
太宰治和对方握手,用一种相当一致的语气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帮他垫付绝育手术的钱。”
费奥多尔在边上发出一声看戏似的笑。
X小姐也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看上去对这种程度的玩笑接受程度很高。边上的法格斯正在试图挠江户川乱步的痒痒,最后又让小孩子报复心极强地挠了回去。
永恒梦境看上去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浓郁到潮湿的绿色,依旧是距离地面过于接近的群星。莫里亚蒂小姐在树枝上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万花筒还是望远镜的东西,向着远方遥遥地眺望。
“要来了。”她笑着说,然后朝太宰治他们轻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先明知故问一下,应该这里没有人是密集恐惧症吧?”
涩泽龙彦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绯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天空。
X小姐“噗嗤”笑出了声——她的笑点一向是很奇怪的。
在这片土地上,裹挟着璀璨星光的风席卷而起,光与热构成永恒梦境里不熄灭的风暴。她身上的衣裙猎猎作响,头发在夜色与星光中有着与四周几乎一样的颜色。
她按住自己的衣袖,哄着组成自己身体的飞蛾不要急急忙忙地冒出来,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雨林上方的天空。
这里比现实的热带雨林更低矮,因为星星压弯了这里的树梢。但它也比现实世界任何一座森林都要高,因为附生植物已经把自己艳丽的花朵盛开在恒星上。
在有着真实色彩的风声中,夜空被更为丰富的颜色一点点地蚕食。天鹅绒般发黑的蓝色就像是蝴蝶正反两面颜色截然不同的翅膀,眨眼间就翩然翻转成了虹光。
蝴蝶乘着风暴而来。
它们身上的每一种色彩都是一种情绪,每一只色块堆叠的蝴蝶都是一个短暂的、支离破碎的记忆。这些东西太过琐碎,以至于无法继续构成一个更加庞大的生命,只能以昆虫的形态继续在这片大地上飞翔。
一万种哭泣和微笑,悲伤与狂喜在它们的翅尖闪烁,那些让人永久纪念永久回顾的东西作为鳞粉发着微弱的光。
它们从植物苍翠的指缝飞过,从行星的引力间滑行,浩浩荡荡如同一场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的大雨,跨越山海。
江户川乱步被那些蝴蝶吸引了目光,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些过分熟悉的生物在永恒梦境中堪称奇迹的迁徙。
热带总是在下雨,但这场雨或许是这个地区最喜欢的。
“永恒的梦境记录下了一切。”
莫里亚蒂小姐说道。
她翠绿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看上去好像知道了一切,又好像只是一个巧笑嫣然的旁观者,不同剧目之间的报幕人。
X小姐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同样注视着那些前赴后继涌来的蝴蝶。
她轻声地说:“这个世界的灵魂从来不会分离。我们最后都在同样的地方安眠……”
法格斯靠在江户川乱步的脸颊边,收回了自己的触手,同样看着那群蝴蝶飞来。
它们从天空飞到大地上,彩色的浪潮热情地给了每一个拥抱,甚至包括了费奥多尔。欢笑的声音与哭泣的声音共同汇聚成属于生命的声音,和钢琴的音乐一同旋转。
它们舞蹈,亲吻,最后高歌着飞翔。
江户川乱步伸出手,感觉这种纤细而又美丽的脆弱生物掠过自己的脸、手指和衣服。他的眼镜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鼻梁上,难得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突然有点……有点……
太宰治摸了摸他的脑袋。
江户川乱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撞在对方的怀里,气势汹汹的就像是一个战斗机里飞出的导弹。
那些闷闷的、构不成句子的声音从喉咙里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没有哭,真的没有哭。甚至他感觉不到太多的难过。
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别人的人,在不得不亲手剥夺一个“生命”的时刻——
是难过吗?是伤心吗?
或许更多的还是茫然和不解吧。
说到底,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人与在战火中成长的人对生命的观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繁荣安定的社会里,也许人的一生亲眼看见的死人都没有战乱年代里一天见过的尸体多。
他们不需要夺走别人的生命也能活下去,他们眼中的未来如此理所应当,只要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就可以到达。而对于另一种生活里的、时时刻刻都要被生活拷问人性的人,未来这个词汇本身就显得遥不可及。
仅此一条就是巨大的分歧。
“我也要抱抱乱步——”
X小姐探出脑袋,在边上一本正经地凑着热闹,同时飞快地把被她抢了台词的侦探推开。宵行羡慕地看了眼太宰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最后她还是没有抢到所有权,只好遗憾地坐到石头上面,试图伸手捉住那么几只蝴蝶。不过它们在触碰到她的时候一瞬间就变成了透明,毫无阻碍地穿过。
苍白的飞蛾从她的袖口涌出,这种和蝴蝶同样属于鳞翅目的昆虫加入迁徙的队伍。它们的颜色似乎也被沾染上了斑斓的彩色,好像在这一刻从苍白之蛾变成了彩色的蝴蝶。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都看了过去。
“某种意义上,你们遇到的蛾子和我其实是同源的东西。”
X小姐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关注,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都算是被某个家伙坑了的倒霉打工仔。”
如果说,那些蝴蝶是鲜活的“活着”的记忆,是丰富多彩、永远快活地在光辉下飞翔的东西;那么白色的飞蛾就是单调的、痛苦的、连“自我”都在光线中模糊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