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长宁(22)
楚晏虚弱地按下他的手,咳了几声,道:“红蕊怎么样了?”
庆平摇了摇脑袋,“不让人去看,我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楚晏万万没想到顾长宁居然会迁怒红蕊,看来这是气极了。
“那赵大人他们呢?”
“他们没什么大事,只是杂活变多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做。”
庆平将炭火搬到床榻前,又摸了摸楚晏的额头,才郑重松了口气。
正要端着热水给楚晏擦身时,门帘动了动,是墨岩进来了。
楚晏偏头对庆平道:“你先出去吧。”
墨岩很自然地从庆平手里接过了湿帕,拧干,低着头走过来。
“你去见过红蕊了吗?”楚晏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像是很意外他会问这个,墨岩的脑袋顿了一下,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用手上的热巾帕给楚晏擦腿。
“见过了,此次事情重大,殿下要是太草率了事难平众怒,还请您理解。我送了些药过去,您不用太担心。”墨岩看到膝盖附近的淤青和擦伤,手有些抖,拈轻怕重地擦拭伤口周围。
细致地擦了身之后,他抬眸看着不再言语的楚晏,轻声恳求:“对不起...属下也是有苦衷,求楚晏殿下不要告诉我们主子...属下之后一定为殿下鞍前马后。”
榻上的楚晏缓缓睁开了眼,并不意外。
要说这营地里谁能模仿他的字迹,必然绕不开墨岩。
所以他昨夜见到那封写了什么徐郎的信,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墨岩做的。
只是昨夜他就算说了,正在气头上的顾长宁恐怕也不会信他。
他偏了偏头,还是没搭话,视线落到那炭火里。
墨岩从袖口中取出几片碎纸,放在床侧的矮凳上,是那幅冬景图的碎片,可惜墨迹周边被灼烧有些脏,看不出是画的什么了。
“他们还买通了给您瞧腿的太医,所以殿下才会舍得罚您跪着。”他低眸,这话听上去像在为主子辩解。
他的后半句说得很犹豫,似乎自知理亏。
楚晏只难受地咳了几声,翻了个身。
墨岩的胸口一阵闷疼,他猜到了楚晏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昨天是墨旗突然拿着找到的信来威逼他添笔,他一时无措,心慌撩乱地照做,铸成了大错。
就算楚晏恨透他也是应当的。
没在顾长宁面前揭穿他,已经是顾念多年相识之谊了。
他收拾了一下,正要出去,身后响起楚晏的声音:
“我只有一件事。”
他眸中一亮,行礼,道:“殿下请说。”
“替我照顾红蕊,军中混乱,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
第十四章 合欢堪恨
转眼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早间墨岩来过一回,送了些治风寒的药还有腿上外敷的药粉。庆平用这些替他包扎了腿上泛紫的伤口,煎了一上午药。
他腿疼难耐,只能撑起一边身子,整日靠着床头才舒坦几分。
这里不同先前的幄帐有里外几层防风保暖的帷幕,这里只有一层,所以外面热闹的人语声也会时不时传进来。
毕竟今日是顾长宁的生辰。
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夜间的宴席。
那被他收进木匣里的碎纸片,原本也应当是阔别多年之后呈给顾长宁的贺礼。
只怪他天真地以为,送出这画便能回到从前。
“咳咳!”他今日咳得更厉害了,庆平也别无他法,只能不厌其烦地拍着他的背顺气,递来热水。
楚晏喝了一口,热意灌进喉咙里,让喉中的咳意稍微纾解了些。
庆平将汤药放在炭炉边热着,又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褥,“殿下,外头下雪了,您千万别冻着。我今天见到菱生了,也传达了您让他别再过来的意思,但他没怎么跟我搭话,幽幽地就走开了。”
“这样才好,不然连累他,我也难心安。”
他点了点头,说完这话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庆平拍着他的背,“殿下要不休息一会儿?”
“不用,咳咳...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坐着就行了,药我会喝的。”
因为是偷闲来照顾的,所以庆平白天还得回去做些打水刷盆的杂活,楚晏也不可能一直让他在这待着,要是被顾长宁发现,指不定又有一通脾气要发。
“去吧,我无妨的,你多穿些,别冻着。”看庆平担忧得不肯离去的模样,楚晏拍着他的手,宽慰道。
庆平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许多,但因为日日要碰冷水,多少还是有些反复。
“那好,殿下您等我,我晚些再溜过来。”庆平整理了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踏出门。
他刚出去片刻,楚晏就实在忍不住了,伏在榻边猛咳了一阵。
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瞥过那几片潦草的碎纸,伸手合上了匣子。
又强撑着精神坐了一会儿,撑着起来,拿过炉边的药碗,将其中苦涩的汤药饮尽。
或许是因为风寒,他的味觉有些失灵,这样的汤药喝起来竟然有丝丝甜意。
倒让他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挪回榻上,躺下。
虽说困倦,但一闭上眼总是些噩梦,所以楚晏并没能睡着,只是闭着眼养养神。
帐外忙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跟帐中是两个世界,闭上眼之后听力倒是更加敏锐了,他索性专心地竖起了耳朵,去听这些嘈杂里有没有熟悉的脚步声。
但夜幕渐临,顾长宁没有来。
一次都没有来。
“殿下,您睡着了吗?”庆平端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床榻上的他睁开了眼才接着又说,“墨岩送了晚饭来,我给您一块儿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