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长宁(32)
他虽然愚笨,却也不至于到了这个份上都看不出来。
以赏画为由支开他也好,归还的霞珠无端失窃也好,应当都是他的手笔。之前只以为谢北轩是个金玉堆里长大的单纯孩子,但经此一事,才知他也并非是纯良之人。
楚晏只恨自己没能早些戒备,这样也许庆平就不会...
多说无益,他迈步离开。
谢北轩却意犹未尽地追了上来,帮着在一旁托起他怀里的衣篓,“楚晏哥哥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楚晏扯着竹篓往回收了收,提了一口气,偏过头,道:
“既然听不明白,就不必再跟上来看我笑话了。”
谢北轩又拽上来,“我并非想看笑话,只是想来告诉楚晏哥哥,昨日长宁哥哥已经回信答应了婚约之事,若是攻不下溁城,恐怕之后就要回梧都成亲了。”
听到这话,楚晏的手在半空一僵。
他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毕竟如今的顾长宁执意皇位,必然需要依附定安侯的势力。
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差点喘不上气。
他强忍下心中苦涩,轻轻拂开谢北轩的手,恢复了平常的淡漠,“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言罢,抱着衣篓便快步走开。
谢北轩无趣地擦了擦手,也回了帐中。他刚坐下不久,墨旗后脚就到了,进来呈上一盘新做的点心。
点心造型是荷花模样,虽不时宜,但却新鲜。他抬手拿了一个,高兴得左瞧右瞧。
墨旗顺势行礼,道:“公子,姜国废了楚晏的太子之位,立了四子楚毓。”
“跟长宁哥哥说了吗?”
“不曾说过,密信被属下压下来了。”
他这才咬了一口糕点,“那就不必说了。”
“是。”
“那天交代你的事办得不错,我还没来得及赏你呢。”谢北轩从袖口拿出一块金锭,放进墨旗手里。
“多谢公子,那日也多亏了公子支开楚晏去赏画。”
他嚼着糕点笑了笑,“茶还有吗?”
“还有些,等用完了我再来找公子。”墨旗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谢北轩拿过桌上的朱漆盒子,打开,里头的霞珠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其中。他一向无忧无虑地脸上也蒙上了愁云。
若非是他自幼体弱无法立下军功,他也不必要靠与顾长宁联姻,才能保全侯府荣光。更何况顾长宁若是攻下溁城,就成了目前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他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夜间——
顾长宁忙完了手头的事,坐到床边。
楚晏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坐着等他,反而先解衣躺下,到这会儿已经双眼紧闭,旁人见了大概只以为他已然熟睡。
“装睡的本事一点儿也不见长。”他吹了灯,和衣躺在楚晏身侧,出声道。
楚晏闻言也不再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答应跟谢北轩的婚约了?”
“你在意了?”
“你与旁人成亲,与我何干?”
顾长宁在心里复述了一遍这话,酸意就从齿间不经意地投了出来,“若是换做徐锦逢,便与你有关了?”
他静静等着楚晏的反驳,可谁知道等了半晌,身前的楚晏也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急躁地翻身压上来,掰过楚晏的脸,“你当真这么在意他?”
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醋溜溜的,又暗恼自己不争气。
楚晏缓缓睁开眼和他对视,映着夜色的眸子深邃不可知,但顾长宁很确定,那里头没有半分他的影子。
他怅然躺回原处,可耳边总不自觉地回想楚晏这挑衅一般的沉默,翻来覆去还是觉得难以咽下心中苦闷,干脆又转过来,一把扯过木头似的楚晏,揽进怀里。
后者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的吻落下,就算是咬得重了几分也没什么回应,在黑夜里睁着的眼睛,就像是棋盘上的两颗墨玉,随着目光悄然落在交界处。
“我答应婚约,是想借助侯府的势力,谢北轩也清楚这一点,不是你想得那样。”他松开楚晏,听着自己几近紊乱的心跳声,有如鼓点一般催促着他解释。
楚晏偏过头,将脸埋进软枕里,眼帘遮住黑玉一般的瞳孔。
顾长宁试探地抱过去,只默默牵过楚晏窝在被中的手。
那双手上,有了一层薄茧,虚握在掌心里摩挲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明天不必干活,留在帐中多睡一会儿吧。”
“多谢殿下好意,但既然约定在先,楚晏不敢违背。”
心头被这话钝钝地锤了一下,顾长宁不再言语,只在他颈间恶犬一般咬了一口,然后抱紧怀里的人,恨不得就这么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让他仔细看看楚晏的这颗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顺势扯掉他的里衣,心中的怒火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缝隙,胡乱地涌了出来,最后折腾到楚晏昏睡过去才作罢。
他揉着眉心坐起来,看着满床狼藉,说不出话。
后面的几日,天气都很好,冬日的晴天不怎么暖和,但是见见日头,总归是精神些。
让楚晏最欣喜的是,红蕊的病已经好多了,不仅退了烧,这两日也能下地走走了。前几天楚晏忙得很少来探望,但这几日适应了起早贪黑的生活,也能稍稍挤出些时间过来了。
“殿下...”红蕊经此一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开朗了,长眉之间蹙了又蹙,上前扶住楚晏的手时,豆大的泪珠就直接滚了下来。
楚晏拍了拍她的手腕,“不必伤怀,这几日天晴,等你再好些,也收拾收拾,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