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佳时(167)
陆家为求自保,辞官回乡,人家陆长风还没怎么呢,他倒十分积极,带了她净往破山沟里转悠。
不就是有人瞧见一个和尚带着个年轻女子出京,往南边去了么!
他就这么上心?
嘉庆公主气的眼泪直往下掉,也不看方向,就那么直愣愣地往前冲,很快便把侍卫都甩开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只知道一路上陶庭一直有和旁人接触,找了几个府城没有结果,最后往建陵来了。
昨儿的信还没来得及偷看,想着要忍一忍忍一忍,毕竟蒋佳月丢了,若真出了事她也不会就快活起来,但终是忍不住发泄出来。
气陶庭的不信任,气他的隐瞒,更气的,是他说不得也喜欢那个蒋佳月,否则何至于如此费心费力。
最气的还是自己。
气自己这么轻易就心里有了陶庭,气自己不争气竟会嫉妒……
林子越来越密,很快就没有容马可行的小道了,她只能慢下来,挑了树枝不太浓密的地方走,心里却越来越慌。
夏蝉这时候已经很多了,凄厉地叫唤着,四周全是那样刺耳的声音,不时夹杂着风吹过密林的呜咽声,骇人的很。
饶是她向来胆子大,也不敢走了。
抬头看看天,阳光似乎还很大,但树林里却已经幽暗下来,只有从缝隙间投射而出的细小光线,不至于让人看不清周围。
嘉庆连忙回身往来路去,可她哪里还记得从何处来的?
转来转去,越发害怕起来,死死抓着缰绳贴在马背上。
“陶庭……陶庭……”
“我好怕啊,陶庭你快来……”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被风来回打着卷儿,从这棵树荡到那棵树,又荡回来,在嘉庆耳边盘旋徘徊着,就是不肯出了这片林子。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十分欢喜的麽……那为何、为何……”
为何不来追我,为何担心别的女子?
“呜呜呜呜……”
连要远嫁那勒时都忍着没哭过的嘉庆公主,今儿却如何也止不住眼泪,俯在马背上哭的伤心极了。
“施主?施主?”
地上好像有人说话,嘉庆张开朦胧的泪眼朝下望去,只见一个剃了头的小沙弥好奇地看着一人一马,正拿根树枝准备戳她的马。
“啊”
嘉庆吓的连忙伸手去抢他的树枝。
这马性子烈,只她能制得住,若是被戳的发了狂到处乱转,她岂不是更出不去了?
倒把小沙弥吓的不轻,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疯子啊!”小沙弥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泪水模糊,身上还挂了几片树叶的漂亮姐姐,死死抱住了身前的篓子,在地上胡乱抓了一把东西扔过来。
嘉庆连忙从马上下来,激动地看着他,“我不是疯子,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第二一五章 情敌相见
蒋佳月正做饭呢,忽地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地,小和尚们都跑出去了。
“怎么了?”她连声问道。
老和尚这俩日出门了,托了她照看他们,难免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便放了勺子,擦着手往外头走去,“一会儿就开饭……”
话未说完,她步子一顿,转身就跑回了灶房里。
是嘉庆公主。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饶是她躲得快,小和尚们却眼尖,唤她道:“妮子姐姐,你快来看,小七出去采草药,也捡了一个姐姐回来了!”
“妮子姐姐”
蒋佳月左想右想,也没想出个好法子,只站在屋子里说什么也不出去。
“别躲了。”
嘉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隔着一道门槛,淡淡地看着她,方才在林子里的心潮起伏,在看到蒋佳月的一瞬间便平静下去,“你果然在这里。”
许是在林子里左冲右撞地,她衣裳划了几道口子,面上的脂粉也被泪水冲的淡了,显出有些苍白的脸色来,眼神却十分平静,不悲不喜地眸子里映着蒋佳月的模样。
一身灰色袈裟改的粗布衣裤,青丝未曾挽起,只松松用一根布条扎在了脑后,露出清丽似水的一张脸色。
瘦了很多,显的眼睛更大了,黑眸红唇,果真是十分好看的。
眼看瞒不过去,蒋佳月只得走出来,亦回望着她,弯身就要行礼。
“罢了。”
嘉庆看一眼后头的小和尚们,制止道。
她打量一眼灶房,又瞧瞧这庙,笑起来,眉眼弯弯地,“你倒是在这里过的悠闲日子,害……”
后头的话到底噎了回去。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蒋佳月有些意外,看一眼屋外的一溜儿光头,压低了声音,“公主早知道我在这里?”
“叫我嘉庆好了,不过误打误撞碰到的,这么个地方,谁知道?”
蒋佳月还有些疑惑,她却摸摸肚子,“饭做好了么?我倒饿了。”
“公……你等一等,快了。”
蒋佳月这才想起来锅里还烧着火,连忙去了灶边,“你先去歇一歇吧,这里烟熏火燎的。
小七,小七?带这位姐姐去休息。”
嘉庆也不推辞,转身就出去了。
“你认识妮子姐姐吗?”
小和尚们扒在门外听话音,见她出来了,跑上去围着她问道。
“不认识。”
嘉庆往前走,问带她回来的那个小和尚,“哪里有水?”
“后院。”
“那妮子姐姐怎么会和你说话?她很少说话的。”
嘉庆站住脚,看着不死心的小和尚们,“我要去洗漱了,你们也要跟着吗?”
小和尚们“哄”一声散了。
“小七!”小七也要跑,她连忙拽住了人,“带我去后院。”
小七眉头皱着,眼看小伙伴们回头冲他幸灾乐祸地笑,又没法子,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后院走了。
“她来多久了?”路上,嘉庆问道。
“谁啊?”
“蒋……将才的妮子。”
“三个多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方丈带回来的,那时候妮子姐姐生病都快死了,是方丈把她救活的,后来就留下了。”
“方丈呢?”
“出去化缘了。”
说这话,后院就到了,小七松一口气,指着中间那口井,边往回跑道:“施主你自己打水吧,我走了。”
一溜烟就没影了。
嘉庆看的好笑,便放她走了,自己却对着那口井发呆。
她不会打水。
拿了木桶,再摸摸井口上面缠了绳子的木头,将木桶扔下去,却如何也不吃水。
“我来吧。”
她刚坐在地下,蒋佳月已过来了,笑着说道。
嘉庆想起来,转念想管她呢,又不是在宫里,没人会指摘,索性坐在那里看蒋佳月打水。
“得把木桶的头朝下才行。”
蒋佳月说着,将木桶倒着放下去,木棍鼓溜溜转了几圈,放了一截绳子下去,就听见“嘭”一声清脆的溅水声。
她扶着绳子晃了几下,木桶已灌了水正过来,蒋佳月便摇着一边的转轴,把水吊了上来。
动作娴熟的很,是早已经习惯了的。
“我们家中没有这样的,刚来那会儿我也不会呢。”
晓春村只有一口公用的井口,大家都是各自带了家里的木桶去打水,没有这么方便的。
她既开了头,嘉庆便顺下去,抽了帕子出来打湿了,往脸上抹,“听说你来了三个多月了,那岂不是一出京就到了这里?”
“嗯。”
“你知不……你就不想回去?”
“回哪儿?”蒋佳月幽幽地看着她,替嘉庆撩起鬓旁散落的发丝。
回国公府,回陆长风的身边……
嘉庆想这般说,看她神色却不对,便试探道:“你、不想回去?”
“我想回家。”
家?国公府不就是你的家么?
“那为何不回去?”
蒋佳月忽地笑起来,扬着唇角,“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