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佳时(170)
陶庭跟在后头,其实并不觉得蒋佳月就在那里,却想知道嘉庆到底瞒了他何事,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也直到月影稍出方才到了建陵郊外。
这时候是没法子进山的,只好找了个小馆宿了,第二日天还未曾蒙蒙亮,顾滕已经折腾了起来,草草用过早饭,请当地一个经年的老农带路,往深山中去。
这一走便是小两个时辰,天儿又热,山路陡峭,顾滕悔不当初,但既走到这里,如何也要咬着牙看看人家的新闻儿,如此倒也赶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到了庙里。
却是静悄悄没一点声息。
头疼欲裂。
隐隐有喧闹的声音传过来,蒋佳月撑起沉重的眼皮,努力想要凝神去听,脑子里却嗡嗡直响,所有的声音都搅成一团,模糊不清。
这是在哪儿?
蒋佳月努力去想,只记得昨天是初一,庙里的小和尚们都下山去附近的大庙里听佛法了,只她一人留在庙里,做做杂活,再胡思乱想几句。
见到嘉庆公主,她是十分波动的。
原以为能下定的决心都动摇了,那些努力压在心底的想法俱都冒了出来作祟,叫人心神不定。
午后,她正跪拜在大殿的佛像前,却听见外头传来动静,刚回头去瞧,便有人冲了过来,眼熟的很。
那人一闪而过,不知藏在了哪里,接着就有人上前打晕了她。
“哟,什么东西!”
正想着,有女子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又拿脚尖踢了踢,蒋佳月连忙动了动身子,呜呜地叫出来。
“啊”女子喊了一声。
“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把客人都吓跑了,叫你拿的点心呢?”是另一个人站地远了些在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是上了年纪的。
先前的女子连忙应了一声,不知拿了个什么去戳装着蒋佳月的麻袋,“不会是人吧……”她念念叨叨。
蒋佳月又动了动。
她吓地跑老远,听得外头人又在催,这才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子,又跑了回来,这回手里拿了剪刀,哆哆嗦嗦地伸手要去剪封口的粗绳。
“你干什么!”忽而有男子走进来,一脚踢翻了她手里的剪刀,揣在女子身上,“滚滚滚!”
女子吓的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蒋佳月不敢再出声,只觉得好似被人扛在肩上,找了个地方塞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晕晕乎乎地,又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怎么不见了?明明在这的……”
“嘭!”
蒋佳月用尽了全身力气,不知是撞在什么东西上,拿东西翻倒了去,发出一声响动。
接着门被人呼一下拉开,她就势滚了下来。
这回女子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三俩下剪开了麻绳,呆呆地张嘴瞧着眼前披头散发的蒋佳月,连尖叫都忘了。
蒋佳月浑身疼地要命,太阳穴突突直跳,腿脚也没有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四处找着能出去的地方。
她在一间小隔间里头,桌上放了很多糕点茶水等物,她刚刚是被人塞在角落的大木条箱子里了。
“外头都是人,你出不去的。”
女子这才缓过神来,看出了她的意图,手指了指门。
蒋佳月目光便落在窗户上。
“这里是三楼,且是在船上,外面全是水……”
“谢谢你。”
蒋佳月开口,嗓子眼像是被盐水浸过,火辣辣的难受,“这是什么地方?”
“满香楼。”
女子抹了不少胭脂水粉,细看却有两三分眼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女子盯着她看,“难道也是被卖进来的?”
蒋佳月忽而睁大了眼,不做声。
她想起来了,这女子原是莺声!
头次见面,便被陆长风着人发卖出去的那个丫鬟!
她、竟在这里碰着她!
“哎”莺声叹口气,上下打量蒋佳月实在寒酸的穿着,“别看了,我原也想跑的,结果被抓回来打几次就再也不干了。”
她说着撸了撸袖子,露出上头斑斑驳驳的鞭痕来。
“我是看你眼熟,说不得就在何处见过的,也算是个缘分,这才给你提个醒,乖一点,也能少吃些苦头。”
☆、第二一九章 眼皮底下
陆长风直直往外冲去。
“四哥,人不在了!”顾滕拦住他,“估计还在建陵城里头呢,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叫人在城门处看着了,咱们还是赶紧派人去找吧!”
他本与陶庭到了庙中,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还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好不容易等听佛法的小和尚们回来了,几句话一问,这才知道那“妮子姐姐”便是蒋佳月!
到了山下的村子里,又听说早先来了一帮人,瞧着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上过山的。
顾滕是知道陆长风这些日子的境况的,虽然强撑着,到底忧心焦急,人已是瘦了一大圈,他哪里还有心思取笑陶庭,几乎把马背都拍肿了,一路狂奔着回了江陵。
方把情况说了,陆长风就要往建陵赶去。
顾滕哪里受过这种奔波的苦,早已经累脱了相,几乎是整个人挂在陆长风身上,好说歹说把人拖在那里。
“是啊四哥。”
陶庭沉吟一番,心中愧疚的很,“十有八九还是那人从中作梗,咱们不如先去建陵把人揪出来,自然能找到小嫂子她……”
“对对对,陶庭说得对,哥哥,您放心,这事就交给弟弟来办。”
顾滕闻言,连忙套上靴子。
陆长风眉头深深皱着,往常芝兰玉树的男儿,如今瞧着却多了几分憔悴沧桑,面上胡须未修,青渣渣地落拓。
“去把吴守叫来。”
他对王二道。
王二连忙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吴守便进来了,只听陆长风吩咐道,“去摸一摸,最近从京城过来的人都有谁,查清楚在何处落脚。”
他双手握拳,狠狠砸在桌上。
蒋佳月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被人撸了去,陆长风险些气地笑出声来,恨不得一步就能赶到建陵去。
待吴守出去后,三人又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不出片刻也上马赶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蒋佳月稀里糊涂就被人捆着去了满香楼,又恰巧遇上当初在陆家庄子上打过照面的莺声,便生怕莺声仍记恨着自己,不敢露出什么。
“你怎么了?”她突然不说话,莺声便打量着是不是自己的伤吓着她了,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问道,“你是怎么被卖进来的?”
卖进来的?蒋佳月想了想,“我也不知哪处得罪了他们,姐姐可知道外头那些人是谁?”
莺声不做声。
蒋佳月便知晓她定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愿说出来惹祸。
外头的夜已是深了,小小的窗口处有朦胧的月影照进来,她心里越发着急,咬咬牙,想着好歹拼一拼,也总比坐以待毙要强,于是趁莺声出去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眼外间的情形。
照着莺声所说,这应是一艘花船,现下正是酒足玩乐的时候,从这处看出,只能瞧见偶尔来回走动的人影,更多时候都是吃酒作乐的喧哗,若想趁人不备溜出去,只怕是难如登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莺声并没有再绑了她手脚塞回木条箱子中,由着蒋佳月在小小的杂物间里头来回打转。
她看了又看,拼着力气将几个箱子摞起来,试着往窗口爬去。
☆、第二二零章 一锅熟人
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街头巷角渐次热闹起来,整个建陵城在初夏逐渐燥热的空气里,从一夜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河中花船的热闹这会儿却寂静下去。
花船慢慢往河岸靠去,闹了一宿,莺声早已经乏了,却不敢偷懒睡觉,多不容易等到屋子里的人都拖沓着步子,搂了姐妹们去休息,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着袅袅的河面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