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蝴蝶(9)
这才是我的初心。
周末坐车回家,我假装心不在焉地对我妈说我调到了2班,是加强班。
老妈喜形于色,对我爸说,嘿,咱闺女走了狗屎运。
她果然很高兴。
虽然看着不像,但我确实出乎意料地孝顺。他们发自内心的开心,让我觉得上周受到的冷遇都值得了。
中国式的亲情,就是互为对方而生。
“希希,你觉得高中知识难吗?我有点后悔没让你暑假去上高一补习班,我看其他同事都让孩子去上了。”我妈淘着米对我说。
“不难,我学的挺好的。”
我这次没撒谎,暑假爸妈不知道从哪给我借来高一的数学书逼我预习,我自己稍稍看了下都能看懂,并不难。
即使坐在角落,偶尔听到老师的声音我也可以推测出他在讲哪部分知识点。
突然觉悟,像这样混吃等死地堕落下去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小聪明。
后来学《长歌行》,里面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戳到大家的笑点。我却有点理解杨贵妃的感受了。
不过这句话真的很好笑,哈哈。
爸爸在饭桌上说:“你明天下午回学校是吗,你表叔的女儿明天结婚,明天中午你替我去吃喜酒吧。”
我闷着头扒米饭:“我不去,我连表叔都没有见过几面,也从来没见过他女儿。你怎么不去?”
“明天我领导儿子结婚。”我爸说。
“那让我妈去。”
“明天我们主任再婚。”我妈说。
“明天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呀,结婚还组团,喜宴是团购办的吗。”我很不情愿。
“没事儿,到时候你和你大伯坐在一起,都是你大伯姑姑之类的亲戚,不想说话就不说,你就当是去吃好吃的就行了。”
“那好吧。”
这还差不多,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我说话了。我在布置的很梦幻的酒店问旁边的大伯,那个拎着大红袋子来回窜来窜去发糖果的男孩是谁呀。
大伯和蔼地告诉我:“你该叫他哥,他是你表叔的儿子。”
大夏天的,我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透心凉。
不对,他不是我哥,他是王彬,他是我的初中同桌。
我多少是为了他才去的二中。
“嗨,莫希。”他发糖果发到我们这一桌了,咧着大嘴看着我,“我就说可能会看到你,初中毕业就没见过了。”
桌上的亲戚吃惊地问,你们俩是同学吗?
他笑哈哈地说,是同桌。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们有亲戚关系。
这一大桌子人也笑开了。
只有我一个人不能接受。
初二开学我们就坐在一起,班里的位子变动了很多次,我们同桌却一直没变过。
初中是我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辉煌时刻,是一去不返的鼎盛时期,妈妈是学校的老师,我也小聪明外露,成绩不错。
班主任在妈妈面前打包票说我可以上一中,周围的人对我也很关照。
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黑道白道都混得开。
和王彬坐在一起,我总欺负他,把他挤得摊不开书,下课故意不让他上厕所,把他作业本藏起来,生气就扭他胳膊……
他的口头禅是,如果你不是女的我早揍你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一个大男生当成女孩对待。
初一的时候来了一个新老师,他上课的时候问了个问题,说我点个男同学来回答,然后他低头看座次表,喊,莫希!
有时候人生真是神奇,好像自从那一刻起,我就越来越活的像个男孩子。
尽管我见到花也会开心,遇到云也会雀跃,听到悲惨的事会掉眼泪,圆满结局的故事会开心,但无奈别人都认为,你应该像个男孩子。
种种迹象表明,我这辈子投胎本就应该是个男的,但是我妈生我的时候可能走神了,所以除了第二性征,从声音到长相,我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汉子味道。我妈说如果我剪个平头就可以直接进男厕所。
不仅他们把我当男孩子养,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时候很man。
王彬数学很好,经常自习课上班级测验之类的小考,不算分数只判对错,老师又不在,答案就以他为圆心向四周传播开,有时候他也碰到让人傻眼的题目,迟迟不出答案,我们也停下来等着,有人说,发动机停电了。
但他只是数学好,其他科目惨不忍睹,所以每次我的综合名次超过他很多,他归咎于记忆力。
王彬总是很关心人却又表现的若无其事,有次我和爸妈吵架,一天没有回家吃饭,他就到家属院找到我家向我爸妈告状,说我上课肚子老叫影响他听课,结果爸妈把我哄回家吃饭。
让我想想,是不是这次他去了我家才发现我们原来是亲戚。
我们经常一起比赛背文言文,比赛背单词,谁输了就去小卖部买零食回来给对方吃。
听坐在我们后面的男生回来说,小卖部的老板娘劝他,一个男孩别这么喜欢吃糖。
王彬说,给一个女生买的。
老板娘一脸了然地多给了他几个。
我真的没有输过,都是他去买。
“你看看你,笨死了,记性真差。”我又一次背文言文赢了他。
他被我损的脸红着,冲我喊:“你懂什么,我都是让着你的。”
……
这句话真是难辨真假,你说它是真的也行,说它是强词夺理也行,说它是瞎说着玩的也行。
但是我心里好像升起一层雾,这层雾让王彬显得好看了。
填高中志愿的时候,我左敲右击问他打算填哪个学校,王彬说他估分不高,只能填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