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向旁边挪了挪,他把自己的大背包靠在身后,“也更宽敞。”说着伸了个懒腰,伸长双腿。叶霏想,可不是,现在整个货厢里恨不得都是他的腿了,坐在车里的确憋得慌。
两个人都不肯下去,万蓬也没劝,发动皮卡,驾驶室里又传出欢快的歌曲。
长腿年轻人伸出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说的是当地语。
叶霏来这边两次,也就知道几句最基本的日常问候用语,回答道:“我叫霏。”
他笑着说:“我叫雅恩斯,你好。”
叶霏回答:“你好。”除此之外,她还会说:谢谢、再见、晚安、吃了么、多少钱……
对方的口语水平估计和她相差无几,想了半天,脱掉帽子,按在胸前,说了一句话,浅金色的额发拂到墨镜上。
叶霏不解,“what?”
雅恩斯把草帽扣回去,有些气馁,“我的发音这么糟?”他又用本地语讲了一遍,说着拉了拉自己的t恤,上面的英文写着iloveourking。
叶霏笑:“抱歉,我不是本地人。我是中国人,中国的中国人。”
雅恩斯摘下墨镜,眼睛闪亮,“太巧了!你知道我从哪里来么?”
叶霏看了看他高挺的鼻子、浅棕色的眉毛和深邃湛蓝的眼睛,“你别说自己也是中国人。”
“我从小就想去中国!”他侧过身来,“我是丹麦人,哥本哈根,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安徒生呀。”叶霏说,“他在中国也很有名,小美人鱼。”
“对,我特别喜欢安徒生。不过我最喜欢的童话是哪一篇,你知道么?”雅恩斯卖了个关子。
叶霏摇头。
“他写过一篇发生在中国的,《夜莺》。”
“有印象,记不清了。”
“我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一直都觉得中国特别遥远神秘、”雅恩斯兴致勃勃,讲起其中优美词句来,说安徒生还做过一本拼贴画册,其中也出现了中国,他还写了三行小诗:“中国人吃的是玫瑰糖浆,擦嘴用的是绫罗绸缎,半座房子镀得金光闪闪。”
叶霏笑:“都是你们欧洲人的想象。”
雅恩斯也笑:“我家附近的趣伏里公园还有中国塔!我小时候总看着地球仪想,是不是绕过北冰洋就到中国了?所以特别想去航海。”
“大概能到俄罗斯……所以现在就来潜水了?差的不太远,都在海里。”
“现在?现在我是黑客。”
“黑客?”叶霏惊讶,这个职业也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啊,不是都深藏不露么?
“哈,其实是为各家公司检查安全漏洞的,他们聘用我们,对系统进行攻击。”
“哦,名正言顺的黑客。听起来还挺酷!”
雅恩斯问:“你呢?是店里的教练还是潜水长?”
叶霏摇头:“都不是。我是shopslave。”心中暗叹,就连这个职位,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雅恩斯问:“教练课程很忙吧?课程总监严不严?”
“我还没有见过汪sir。”叶霏说,“店里的老板很严厉。”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别担心,人还蛮好,不难相处。”
二人聊了一路,很快就回到店里。雅恩斯站起身,长腿一迈,就落到地上,都没看到跳的动作。
叶霏从车斗里翻出来,踩着脚蹬,离地还有几十公分。
雅恩斯伸出胳膊,小臂略弯,像是一个扶手。叶霏没推脱,按着他的手臂跳了下来,说:“谢谢。”
雅恩斯优雅地回答道:“我的荣幸。”
陈家骏简单讲了这几天的预备练习和稍后正式课程的安排。邱美欣已经帮大家订好客房,学员们到后厅放下自己的装备,拎着随身物品去度假村。雅恩斯扬了扬帽子,“小夜莺,一会儿你还在吧?带我四处转转,去吃夜市好不好?”
叶霏有些尴尬,谁是小夜莺啊。
陈家骏蹙眉:“谁是小夜莺?”
雅恩斯指了指叶霏,“她呀。你们不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么?”说完他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跑去沙滩,转向后面的度假村了。
叶霏看向陈家骏,对方讥诮地笑,她一瞬间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在酒吧随意和人搭讪,便理直气壮起来,“他自己想怎么叫,我也管不了。”
陈家骏哼了一声:“夜莺?麻雀还差不多,叽叽喳喳。”
傍晚收了工,雅恩斯从附近店里租了一辆重型摩托,在沙滩上都能听到后街传来的轰鸣。他大步走上平台,一手拎着一只头盔,抛给叶霏一个,眉飞色舞地招呼她:“走吧,小夜莺!”
周围的员工和游客都齐刷刷看过来。叶霏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忘记我的名字了?”
他笑,“当然没有。霏是个好名字,但夜莺也很好听呀。这样你就知道是我在叫你了。”
“一会儿就开饭了。”邱美欣说,“吃完再出去吧。”
“不用了,我们去夜市。”雅恩斯拍了拍手中的头盔,“明天开始就要天天用功学习了,抓紧时间兜一圈。”
邱美欣嘱咐道:“那边有一段急转弯在修路,很多碎石,夜里慢点骑。”
雅恩斯点点头。
陈家骏淡淡地说:“明早出海练习,别回来太晚。”
叶霏扁了扁嘴,有种和同学出门前,被爸妈叮咛的感觉。
雅恩斯并起中指和食指,从眉骨处一扬,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明白,老板、老板夫人。”
邱美欣弯了弯嘴角,“谁说我是老板夫人,我就是个大管家。”
叶霏看向陈家骏,他神色如常,依旧是平静的一张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