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170)
他身着墨黑色衣袍,长发以玉冠束起,垂下长长的青丝坠在身后。腰带束出精瘦的腰身,尽管冬衣有些厚,但仍能衬得他身体匀称修长。
荀言捧着他的大氅,静静候在一旁。
他应当也是来买玉的,背对着门口,听着掌柜介绍手里的两块玉。
纪云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进门的脚步停住,让身后的苏漪误会了。
“佑佑你别怕,我手里还有点存银,在这里买块玉足够了。”苏漪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说:“进去吧。”
纪云蘅便往前走两步,再抬头,许君赫已经转过头来,正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有些呆地与他对视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毕竟上次不欢而散,许君赫看起来气得很厉害,且一连十多天也没给她任何联系,就是不知道气消了没。
纪云蘅怕自己上前与他说话,再遭一顿训斥。
许君赫果然没有开口跟她说话,只是眉眼间的情绪看起来相当平静,没有发怒的样子。
纪云蘅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就先躲开了视线,转头跟苏漪说话。
苏漪自然也是瞧见了楼中站着的这尊大佛,顿时后悔今日来了这里,心中大呼不巧。
只是许君赫的眼睛这会儿正紧紧盯着这边,现在再出去怕是不成了,苏漪也只能硬着头皮拉着纪云蘅去了另一处柜台处看玉。
纪云蘅被拉走之后,也悄悄转头过几回,闪闪躲躲的,竟然每次回头都能与许君赫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淡无波澜,却又像凝聚着什么,沉甸甸地落在纪云蘅的身上。
其后苏漪选了好几块玉,招来楼中的伙计开始让人详细介绍,对比挑选。
纪云蘅听不懂那些介绍,见苏漪听得认真,挑选得入迷,就又回头去瞧许君赫。
他就站在那里,像没有动弹过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她,却也不说话。
好吧。
纪云蘅心想,他这样一直看着我,一定是想跟我说话。
她悄悄从苏漪身边离去,慢步来到许君赫的身边,朝他身边挪了几步,用轻轻的声音问道:“良学,你手上的烫伤好了吗?”
第69章
那日滚烫的茶水将许君赫的手烫出了几个水泡,回去之后就让医师给挑破上了药,半个月的时间,结的痂早就掉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纪云蘅,已经完好的手掌又炙热起来。
纪云蘅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坦诚,她的眼睛里总是清澈的,一览无余。
即使那日在马车上他们不欢而散,此后十来天都没有来往,但再次见面她仍然是能像以前那样靠过来,将柔软的一面朝向许君赫。
在分别的日子里,许君赫过得也并不舒心。
他极少有安然的睡眠,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从早到晚地施加压力,白日里也总是走神。
只要想起那日红着眼睛离开的纪云蘅,他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心中盘旋着躁意难以驱逐,将他的心绪搅得一塌糊涂。
他很不满,并且在一个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中,在频频想起纪云蘅的失神中,隐隐察觉到这股不满是从何而来。
许君赫觉得那天他不该生气,因为纪云蘅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如果是怒其不争他也该跟纪云蘅好好说才是,她并不是固执的人,更何况她一直都很听他的话。
可无名的怒火焚烧了他的理智,他在那时无法平静下来思考任何问题,完全被冲动占领。
施英在临走时曾对他说:“小殿下,莫要对纪姑娘生气,她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孩子,你这样会吓到她。”
许君赫沉默没应。
他就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缘莫强求,倘若纪姑娘当真喜欢别的男子,不愿为太孙妃,还望小殿下别为难她。”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许君赫知道。
他分明从未想过要纪云蘅做什么太孙妃,可在他明知施英这话是故意说出的情况下,还是难以抑制地因为这种假设烦躁起来。
命里无缘?
且不说他们上一辈的渊源,单说他和纪云蘅之间那绵延千里的牵绊,冥冥中不知是什么力量将他们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牵引到了一处。
此生恐怕再没有别的男子能像他这样,变成狗出现在纪云蘅的小院中。
许君赫心想,他跟纪云蘅才是命定的,独一无二的缘分。
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一处胜过他。
他看着纪云蘅澄澈的双眼,将手给抬起来,掌心朝上给她看。
纪云蘅下意识捧住他的手,细细一瞧,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两三处几乎快要消失的疤痕。
冬天的伤本就愈合得慢,都半个月过去了还留着这样的疤痕,想来当时烫出的水泡不小。
她伸出手指在疤痕上摩挲了一下,摸到许君赫掌中的薄茧。微微的痒意让他蜷了蜷手指,样子像是要将她的手给包在掌中。
“这些疤很快就会消失的。”纪云蘅安慰他,并将自己的手翻过来,说:“我以前这里也被烫起个水泡,后来被我不小心蹭破了,就算没有敷药也结了痂,后来痂落之后,疤痕就慢慢消失了。”
许君赫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摸了摸那其实早就已经看不见痕迹的地方,谁知道她一下子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许君赫收回手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