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215)
纪云蘅问:“那我要如何与你留下的人取得联系?”
“你会吹口哨吗?”许君赫问着,将手指落在唇上,轻易吹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下一刻,两个身影不知从何出现,同时落在马车的边上。
这两人身量算不上高,体型也偏瘦,气息内敛到了极致,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一下子就会消失,绝不引起注意的人。
皇家暗卫一般都是这样的人,这种体型更加灵巧轻便,甚至能够从极为狭小的狗洞里转过。
纪云蘅尝试了一下,把手指头都抿疼了才摇头,然后说:“不过我有哨子。”
她拿出了先前在裴府邵生给的小哨子,一次还没吹过,后来回家之后被她清洗过,本想还给邵生,却一直忘记。
许君赫道:“你吹一下给他们听听。”
纪云蘅便吹响,哨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尖锐响亮,反而闷闷的。
吹一声就够了,许君赫让暗卫听了个响,随后摆了摆手遣散了边上的两个暗卫,又对纪云蘅道:“近几日不要出门了,乖乖待在家中。不光是姓薛的,其他事你若是觉得有异样也可以让人传信给我。”说着,他又顿了顿,再次改了说辞,“当然,没有事也可以传信,若是你想见我的话……”
纪云蘅点头,说:“知道了。”
她没将这些话往深处想,与他道了别,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走得如此利落,看不出半点不舍,让许君赫颇为不爽快,有些愤懑地盯着她的背影,见她直到进门都没回头一下,就气得撅了车帘,“回行宫!”
许君赫在山上和纪云蘅的小院都留了人,是担心这次上山寻正善的事被那边的人察觉。
在泠州让许君赫最为受限制的,便是他无法躲过左相手底下的那些眼睛,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即得知。
在没有找到确切的线索前,许君赫只能用十分迂回的办法向线索靠近,一旦让左相发现他在追查十多年前裴氏的那桩旧案,所面临的戒备和反击将不可同日而语,必要时他们会弃卒保车,甚至大开杀戒,断掉所有许君赫能够接触到的线索。
首当其冲的,就是纪云蘅和正善那和尚。
许君赫思考许久,本打算直接将纪云蘅带去行宫,但此举无异于告诉左相他们去了山上获得了什么重要信息,因此会更快打草惊蛇,而且不好向纪云蘅解释。
思来想去,他只得暂时将纪云蘅送回去,留了人在那里,倘若有什么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许君赫鲜少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但是对付左相那些人,多留个心眼终归没错。
不过也很快就证明了,他并非多此一举。
当晚月黑风高之时,许君赫正打算休息时,程渝忽而在外求见,语气极为焦灼,都不等荀言通报许君赫就听见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薄被,将外袍拿起往身上披,“何事?”
程渝道:“殿下,正善大师死了。”
荀言见状知道他这是打算要出去了,便快步进来,手脚麻利地为许君赫更衣。
许君赫眉头狠狠一皱,沉声道:“我不是派人看着吗?如何死的?”
“被暗器所杀,动手之人应当是相当厉害的老手,防不胜防。”程渝跪地,双手将东西托举。
许君赫抬手接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是一把半个手掌长的双刃短刀,刃尖磨得极为锋利,入手颇有重量,这种暗器只要对准了脖子扔,一下就能扎透半个颈子,神医难救。
他的拇指摸到些许凸起,暗器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长夜。
此时荀言已经为他更衣完毕,弯着腰退到边上。
许君赫将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扔,快步往外走,衣摆翻飞,“备马,去纪家!”
第86章
实际上在十八年前,裴氏刚出事的那段时日,有不少人坚信裴氏的无辜。
受过裴氏恩惠的人太多,即便是明知这是深不见底的浑水,还是有人愿意为了洗清裴氏的清白而跳进去。但那些竭力想要为真相查明证据的人,接连出事,有些人死于意外,有些则是被牵连进无端的罪案中,总之没人善终。
许君赫曾在十岁的时候,向皇帝提起这桩旧事,问他明知有人暗中作祟,却不将他们抓起来。
记忆中,皇帝坐在高座,神色被昏暗的灯光覆盖,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再是掌控生杀,万人之上的君王,而是变成了一个极为寻常的老人。
他久久不言,但许君赫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证据。
孙相所组建的势力,看似上下紧紧相连,实则下面一旦出了事,很快就被一刀切掉了。就像是被斩首的周刺史,被毒死在牢中的郑褚归,都是与他来往密切的人,可真到了他们落马的时候,将他们所有东西翻来覆去地查,半点查不到左相身上。
他站在高位,仿佛自始至终都是清白。
但许君赫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他来到泠州之后,一直在暗中拔除左相一党遍布在此处的人手。以周刺史,郑尚书为首的一众官员相继下狱被处决后,左相能在泠州调用的人手已经不多了,只剩下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没被许君赫找出来。
泠州本应该处于相对安全的状态,但许君赫忽略了一个组织。
长夜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