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黄灯(91)
像被木鱼敲了下头,丛昕霎时怔愣住。等钱宸已经走回来,她才呆呆地问:“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他回来了吗?”
钱宸手握支票,懒得回话。
丛昕情绪复杂,接过支票,慢慢去看上面的字,却像一道凛冽寒风穿身而过,几乎是没有意识地问道:“怎么是他?”
盯着她恍惚的模样,钱宸找回了兴趣,问道:“你期待的是谁?”
以为是隋远,可怎么会是林杰?
丛昕端着支票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更是慌乱不已,“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你们说过什么?”
她眉头的虚汗,急切的追问,让钱宸也跟着毛躁起来,“你怎么了?林杰有问题吗?”
丛昕稳稳心神,复问了一遍。
钱宸才说:“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这个月的事。林杰说你妈妈向他敲诈,所以替她还钱给我。我还纳闷,你妈妈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能威胁他。”
“威胁”一出,丛昕羞愤不已,眼角余光只能看见胸前不断起伏的粗气。
彭真真背着自己又做了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丛昕,丛昕……”钱宸抱着她双肩一通摇晃,关切道,“你脸色很难看。”
“钱宸,这张支票可不可以给我?”她硬撑着,笑容里全是苦涩。
钱宸看得来气,却也知道自己从她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你要就拿去,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不过你要取钱的话,要留意日期。”
她点点头,“那我走了。”
来之前,丛昕以为还完钱后会一身轻松,能买只大闸蟹回去轻轻松松吃顿饭。现在欠债清零,却有更大的漏缺在前面等着她。
钱越还越多,越还越累,越来越没有意思。
彭真真什么时候见过林杰,威胁的筹码是什么,狮子大开口要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是,去见林杰,她没力气;去找母亲,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最后,只能想到林思骅。
“我想约你见个面,方便吗?”
电话那头,林思骅笑着回:“我在做护理,半个小时后结束,你来找我吧。”接着又随口问一句,“是有特别的事情吗?”
丛昕嗯一声,“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妈妈找过林杰这件事。”
电话那头一阵沉闷,丛昕心头一沉。
“你终于来问我了。”林思骅说,“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在电话里跟你说。”
她只能在电话里说的事,必定十分尴尬。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手机不停在抖,“你母亲的确找过杰儿,但我并不清楚原委,只听杰儿说,你母亲要价一百万卖给他一张照片。具体是何照片,我不用多问,但林杰的脾气你也清楚,他有仇必报,连我也拦不住。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丛昕,你要是有难处,我愿意帮你。”
照片吗?能威胁到林杰的照片……丛昕不愿细想下去。
在酒店听见消息,妈妈敲诈林杰,丛昕彼时只是羞愤。此刻面对林思骅,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丢人现眼。
仿佛冰天雪地里,被人扒光了衣服,把脸按在水泥地板上摩擦——没脸没皮。
只想睡觉,想裹在被子里睡觉,隔绝世间一切的吵闹声。
家里却在吵架。
看不清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更不想去管。丛昕神色恍惚地穿过庭院,扶着玄关的墙壁往二楼爬,直到被一个人拦下来。
谢镇西如临大敌,拽着她手说:“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不接电话?全乱套了,你快去管一管,不然家就快被偷光了。”
她逼不得已朝客厅看了一眼。电视、投影都被拆了下来,鞋包散落一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正在将她的每件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你们是谁?”
她终于有了意识。
待看清楚,不止一个女人,客厅里还有两个陌生男人,一老一少,正把锅碗瓢盆往大纸箱里装。
丛昕回头瞪着谢镇西,“为什么还不报警?叫物业的人来啊。”
“不能叫,”谢镇西又急又气,往日嚣张的主人架势全无。
“为什么?”丛昕茫然,“你们三个大男人,这点力气也没有吗?小偷猖狂成这样,你们还在等我回来?”
谢镇西窝火憋气,却又不能发作,掐着嗓子说:“裴永夕是明星,闹大了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最重要的是,”他指向身后沙发,面色难看,“那个男的说,他是你父亲。”
第54章 妈妈的恩典
眼前的一切瞬间变成了虚影,只剩下“父亲”两个字,飘来荡去。
父亲,丛昕早就没了印象,甚至连这两个字也不曾思忆过。
在她的认知里,父亲,只是一个吃掉了母亲的青春,吐出她这颗废核,将她的存在定义成累赘的人。
她不需要父亲,更不需要知道他的样子。
头也不回地说:“趁我还没报警,请你们马上离开。”
三个人窃窃私语,显然对她的出现没有预料。
女人胆量最大,上前说道:“他是你亲生父亲,你没道理赶我们走。”
她身上还穿着丛昕的羊绒外套,白茫茫的一片,丛昕却觉得眼睛好脏。
闭了闭眼,疲惫不堪,声音因为怒气郁结而变得断断续续,“我再…说…一遍,请你们…出去。”
女人面子受损,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耀武扬威地说:“我们不会出去,是你妈妈请我们来的,要走也是我们自己想走才走,你没资格赶。”
“我妈请你来的?”丛昕的重点,让谢镇西恍惚。
“不信你自己去问彭真真。”女人摆足了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