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深度介入小侯爷这些公务的后果,是说不定一脚踏入什么黑泥翻涌的深渊, 但是她,优秀的任务执行者,从来就不怕行走在悬崖边!
她不怕危险,但她不会贸然跑去送死。
要介入蟠楼案,她必须先获取足够的内幕信息。
在谢太傅的记忆和势力帮不上她太多忙的情况下,她欲要得知许多内幕消息——
还有什么信息源,比经办此案的刑部左侍郎本人那里更可靠?!
谢琇计议已定,接下来便是——如何制造巧遇。
盛六郎心志坚定,轻易不会动摇。
倘若想要从他那里挖出一星半点这等秘辛,还是事涉皇帝的,只怕极难极难。
谢琇思前想后,觉得唯有一种情形之下,自己能够成功。
……小折梅死而复生,首先击溃他的心防;尔后以另一个大秘密或爆炸性消息,击溃他的意志。
否则的话,如今的蟠楼案,一个不慎,就会将夺嫡的双方都卷进来,事关重大,盛应弦是断不可将其中内幕的只字片语,透露给他不可能全心相信的一个外人的。
她反复思虑,觉得自己最好是一击即中。否则的话,受到的冲击不够大,盛六郎坚固高耸的心防是不容易被冲垮的。
即使要自曝马甲,天时、地利、人和,亦是缺一不可。
就连措辞的使用方式、抛出秘密的前后顺序,也都无一不重要,须得再三斟酌。
不过,下定决心之后,谢琇就浑身洋溢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
她很难说这是因为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与弦哥相认,因此感到激动和不安;还是因为纯粹地找到了一个方法切入本作的主线,感到破局有望而兴奋。
这种“在之前的任务中遇到的NPC面前公然自曝马甲”,实际上是一种微妙的违规行为。因为这种举动,很容易让现有的剧情崩掉。
然而在实际操作之中,往往也不可能规定得太死板。譬如在生死关头,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救命或救回重要人物,那么也只能这么做。
所以谢琇现在的决定,完全就是一种踩线起舞的行为。
一个操作不好,崩剧情还是小事,说不定还会崩世界。
幸好直播的时候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会被监控到的!
等到她把事情干脆利落地都做完了,想必老海在那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她!
她想要切入蟠楼案,不能从小侯爷这一边入手,因为那样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让聪明敏锐的小侯爷察觉到她想插手他的大业的终极目标。
谢琇明白,小侯爷谁也不信。他最相信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他与谢琇之间所建立起来的、危如累卵的平衡,实际上是维持在他们两人间的心照不宣之上的。
他们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不去破坏这种“天作之合”的虚假幻影,并且会在对外的时刻互相配合,表露出对此都深信不疑的样子。
然而一旦有人擅自越界,另一个人肯定会立刻竖起自我防御的天线,嘀嘀嘀地发出警报声,并且还有可能反制对方。
……政治联姻就是这么酸爽!
所以,谢琇现在即使想要演出一位“我想帮助你实现心愿、获得成功”的贤妻,演技也不能过分。
直眉瞪眼地去问“蟠楼案的背后还有什么内幕”或者“我想知道以下几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最多也只能以“我今天偶尔听说了一件事”作为开场,对小侯爷一点点地试探,看看最后他能对她敞开到怎样的地步。
归根结底,“在蟠楼案重审中拖盛应弦的后腿,使他不能破坏协办此案的晏行云计划中的大事”,是一桩投名状。
是谢大小姐必须做到的、必须证明给晏小侯看的,投名状。
因此,谢大小姐心中逐渐形成了……一整套计划。
首先,她带着一点好奇之色地,去问晏小侯:
“大理寺那位姜少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晏小侯:?
为什么他这位新夫人,总是喜欢在他更衣的时候问他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把脱到一半的绯色官袍整个从身上剥掉,穿着白色的中衣,走到桌旁。
他的新夫人已经十分体贴乖觉地在桌上的铜盆里打好了手巾,拧干了递给他。
他接过来,擦了擦脖颈一带,感觉稍微清爽了一点,方道:
“是个……难以捉摸之人。”
自然,这简单的一句话,是不可能打发谢大小姐的。
她好奇地问道:“那么,你与他交情如何?”
晏小侯:“……”
他僵了一下,擦拭脖颈的动作停了。
谢大小姐讪笑。
“看来是不太好了……”
晏行云冷哼了一声,顺手把用过的手巾砰地一下又重新抛回桌上的铜盆里,溅起几点水花。
“他跟谁交情都不怎么样……他这种酷吏型的,只能做个孤臣。”他冷静地评价道。
“若是还要勾连朝臣,很容易被皇上疑心,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把锋利的刀,只有完全掌握在皇上手中,皇上才能放心。”他意味深长地说。
“若是旁人也得到了左右它的机会……皇上可不会容许的。”
谢琇:“哦……”
她若有所思,但可能表情没有摆对,因为晏行云站在那里,凝视了她一阵子,忽然说出一句令她十分惊讶的话来。
“不过……我明晚约了他在‘嘉福居’见面,你……要不要一道去?”
谢琇:……?!
她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挣脱出来,一抬头之间,脸上已经带上了一种类似又惊又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