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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一身正义!(736)

谢琇一时间愣住了。

她的大脑里轰地一响,完全卡住了。

齿轮互相啮合的地方发出咯吱的刺耳声音,倒转的履带摩擦冒起高温的白烟,整个大脑本来应当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但现在它却到处冒出火星,到处发出吱吱嘎嘎的杂音,没有一个零件在它原本应该呆的位置上,最终停止了转动。

谢琇惊道:“你……!”

她其实压根没有想好自己该作何反应。

作为高高在上的“谢太后”,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把推开高韶瑛,厉声斥责他的无礼,若是更拘泥于礼法与人言的话,还应当立刻喝令宫人笞责于他。

可是她并不想那么苛责他。

她无法去苛责一个怀着绝望生活在黑暗里、却尽可能地向着她伸出了手,祈求她的拯救;但当她真的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也并不怨怼,而是继续怀着深深的爱意仰视着她的人。

她胸腔里屏着的那一口气最终慢慢地呼了出来。

谢琇无声地平复了那阵惊讶,刚想着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看见悬在她身躯正上方的那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刚刚有些呆怔,神情里也有些恍惚,像是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时何地,是不是在一场无端的梦里;但现在他似乎猛然惊觉过来,尔后脸上就渐渐涌起了一点点绝望,和悲伤。

像是在沙漠之中行走了很久、独自忍耐着干渴,最终几乎要碰触到绿洲的草木,却在最后一刻发觉那只是海市蜃楼的旅人,突然明白自己或许再也触不到那种足以维系他生命的希望,因而涌上的无限绝望。

他甚至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大睁着的眼眶里就涌上了薄薄的水雾。

“臣……臣不是有意造次……臣万死……”他喃喃地、下意识地就要认罪。

……可是他何罪之有?

谢琇这么想着,放缓了神色,朝着他弯起眉眼。

他的右手还垫在她的脑后,她微微抬起头来,示意他把手抽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明显失落的神色,但他依旧顺从地把右手从她的脑后抽了出来,一时间却好像不知道该把那只手放在哪里。

有了那只右手的帮忙,他双手一撑榻,就该可以直起身来退下了。

可是他好像并不愿意这样做,并不想要远离她。

然而这么做该是他目下唯一能做之事,他勉强压抑住从喉间即将逸出的一声叹息,右手颤危危地落下去,就要按在她身侧的榻上。

但他的右手落下的中途,便被一只手拦截了。

是她。

她就那么仰躺在那里,态度却堂皇得好像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最正常地商议着正事一样。

她抬手将他的右腕握住,那一瞬间他就好像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温顺地被她拉住那只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了的右手,拽到她的眼前。

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横过来的淤青痕迹,仔细看看,还微微凸起,显然碰撞时的力度不小。

她就那么盯着那道青痕,看了五六息之久。

这个过程未免有些漫长,他被她盯得有一丝惶恐起来,身躯的重心只依靠自己的左手支撑,保持这个姿势久了,力气耗去大半,身躯便有了一些晃动。

他竭力支撑着,不敢让她看出自己的窘迫与丑陋。可是她依然注意到了,目光一闪,忽然出声问道:“疼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意会到她的意思。他想也没想地就摇摇头,“不疼……”

话刚出口,就引来了一声轻笑。

他呆怔住了。

“……怎么会不疼。”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正的叹息,却好像没有起身找药来赐给他的意思。

她只是握住那只手,抬起眼来,往上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却泛着一层水光的眼眸之中。

“高韶瑛……”她低低唤道。

“你要知道叫疼啊……”

高韶瑛:……?!

他还没来得及品鉴出这句简单的话语背后的含义,就听见她又开口了。

“你哪里疼?……你可以对我说的。”

她的目光仿佛注视着他,但又仿佛透过了他的躯壳,注视着更为辽远的地方,注视着悠远回忆中的某个残影。

“……现在,我有这样的能力,去看顾你了。”她说。

“从前我没有,于是我只能坐视你被黑暗的泥沼灭顶而无能为力……”

她的声音里听上去竟然有着一丝哽咽。而这让他一瞬间怔愣,又一瞬间心底升起了某种类似狂喜的情绪。

……她在难过吗?是为我吗?她为什么会为我难过?是因为在意吗?

他激动起来,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杂乱无章。那聪明的头脑里,所存在着的那些权衡、礼仪、算计、法则、胆怯、恐惧、谨慎、小心翼翼……也蓦然一扫而空。

他的目光亮起来,嘴唇微微发着抖,想问些大逆不道的话,又害怕自己不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好的言辞了。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只是有一点点疼。”

她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她也没有生气,但她没有回应,让他还是有一点惶恐。他觑着她的神色,忐忑起来,赶紧又往回找补了一句。

“但是……如果你没有问起来的话,也……也不如何疼,我可以忍。”

她弯起的眉眼平了下来。她一言不发,伸出大拇指,重重在那道凸起的青棱上一按。

他猝不及防,一阵清晰的酸痛感从那里传来,凿穿了他的肌肤、血肉、骨头和神经,让他险些低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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