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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一身正义!(801)

而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摧心裂肺,痛不欲生。

他浑浑噩噩地谢过那路人,浑浑噩噩地照着对方指点,走到了太子妃喜轿的必经之路上,站在人群里,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他等到了她。

一队仪仗缓缓走近,当先是一匹高头骏马,通体雪白,马头额心正中却系着一朵红缎花球;马背上是一身喜服、肩背笔挺、面容俊秀有若好女的少年,年未弱冠便风仪卓绝,迎着众人的议论与欢呼声而来,风吹起他喜冠上红色的垂缨。

盛应弦还记得当时那个他身边口才便给的侍卫小声问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这就是太子殿下吗?”

或许是那侍卫做出土里土气的外来人的模样太过成功,那百姓并没有笑话他,而是摇摇头认真道:“哪里,太子殿下身体弱,且从前也并没有太子殿下亲自迎亲的先例……这位是皇二子昭王殿下,听说是皇上为了彰示对太子妃娘娘的重视,此番特命昭王殿下代兄迎亲哪……”

于是盛应弦就记住了那位俊美少年——啊,此时他应当已是摄政王了——昭王李重云。

可知道了那身着喜服的少年并不是太子殿下,他的心痛也并未能缓解多少。

因为——

在左右两排侍卫、随行礼官等人的护送之下,太子妃的轿辇缓缓而至。

不知是不是命运刻意的安排,或仅仅只是一种巧合——

当喜辇经过盛应弦面前的时候,一阵清风忽而吹过,拂动了喜辇这一侧小窗上的窗帘。

那张大红为底、精绣着龙凤呈祥等等吉祥喜庆图案的窗帘被吹起了一半,帘后隐约现出一道人影来。

……是一身盛装、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喜辇之中的她。

在红盖头之下,她头上似乎戴着高高的凤冠,将那红盖头都挑起很高来。风从窗帘里吹入辇中,一时间将红盖头吹得贴附上了她的口鼻。

她的身躯微微一动,伸出右手来,先是牵了牵红盖头,使之不再贴合口鼻、影响呼吸;继而,她微微侧过头来,伸手去够那半扇被风吹起的窗帘。

于是,那只如玉的手,连同一截雪白皓腕,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刺得他双眼发涩发痛。

她的动作很快,虽然盖着红盖头、目不能视物,但眨眼之间,她就准确捉住了飘起的窗帘,用手将之按了下来,重新遮挡住了那一侧小窗。

可是就在那转瞬之间,映入他视野的一截手腕、半张被喜帕盖住的脸、端庄凝坐的身影,都已经牢牢地印在他心头,再难忘却。

那一瞬,他的头脑里轰然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爆裂开来了。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视野里亦是金花乱迸,一阵气息急促,喉间荷荷作声。

他立刻意识到,这和他昔年骤闻谢家惊变、疾驰返家时昏倒在地的先兆何其相似,都是因为过度劳累、精力亏空,又滴水未进、体虚乏力造成的。

可是他又舍不得这一刻就退后几步离开。

仿佛就这一转身,他与她之间,自此就是万壑千山,迢迢不可飞渡了。

他苦痛地合上了双眼,情绪依然陷在沉沉的回忆里被牵动着,声音沙哑难辨。

“我……我在山中,音信不通,好容易得了消息,却是噩耗……我夺了一匹马,便飞马驰回家中,但……为时已晚,为时已晚——!”

这个词,他重复了一遍,痛苦之意几乎要从语调中溢出来了。

“我……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是……”

他虽然阖目,但长睫剧烈地翕动着,像是遮掩着的什么情绪,马上就要冲破藩篱了一般。

“我真的……很恨他……”他的声音破碎了。

他的声音落下,她久久没有回答。

最后,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移开了抵在他心口的刀背。

“然后呢?”她问道。

盛应弦许久没有说话,或许是在思考着措辞。

很久之后,他沙哑地笑了一声。

“然后?”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然后……我还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我便还有机会……”

他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尔后竟然抬起右手,径直横过来遮住了双眼。

“当我成为朔方节度使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内部,收伏部将,然后赶往京城……”

谢太后好像真正有点讶异了。

“赶往京城?”她惊讶道,“你继任朔方节度使之后,还曾经来过京城?你不要命了?”

朝廷对朔方的忌惮和提防并非一朝一夕,几十年来一贯如此;而他继任朔方节度使,算起来最多不过七八年。

而且,上一回他即使来京城,也不可能像这一回这么兴师动众;算起来,他竟然是以年少之身,最多只带几名护卫,就敢丢下内部尚且动荡未平的朔方,冲往京城?!万一走漏了风声,被朝廷扣下怎么办?或者,朔方内部有不服他的人,趁他不在,夺了他的位置怎么办?……

她原本没有想到过他还曾经做了这等惊心之事,但此刻往深里一想,就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一时间竟然感到惊心动魄,竟不敢再仔细往下想。

“……然后呢?”她的语声轻轻,“然后怎么样了?”

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之下,盛使君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光洁的肌肤被烛火镀上了一层暖色。

“然后……我向人打听……都祭酒的府宅在何处,对方却说……却说……”

平时也是铮铮铁汉的盛使君,说到这里,却数次哽住,未能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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