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应弦咳嗽了一声。谢琇突然从自己的脑补中回过神来。
“啊……这么说,回到这里以后,你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来吗?”
盛应弦看上去有点沮丧。
“我……就好像呆在别人的房子里一样。”他轻声说道。
谢琇当然也有点失望,不过看到盛应弦那张更失望的脸,她也就释然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以平常心对待。太操之过急,只会收到反效果。
“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被称作是自己多年以来的住处,总觉得有点奇怪。”他淡淡地说道。
谢琇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在云川卫衙门里的情况,总觉得那个时候当着那么多人,还有更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如既往的热情问候,他还能镇静得下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呆在刚才那种官衙里,反而能够让你获得平静吗?”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盛应弦似乎很伤脑筋似的抚着前额。
“也不是……在那里,一个接一个陌生的人不断地过来打招呼,也很令人疲于应付……这么说起来,和那里相比,还是这里好一点。”
想到他那张平素严厉认真的脸上浮现的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谢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不要着急,就当作是难得的休假吧。”她笑着说道,“你以前都没有时间休息,太辛苦了……虽然你现在觉得这间屋子陈设简单了一些,但我相信它住起来还是很舒适的。”
盛应弦顿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虽然是很寒酸的住处,但是的确整理周到,非常整洁干净。”他客观地评价道。
谢琇微笑,“那是当然的了。你喜欢整洁,无论是官衙、还是家中,平时一定都会吩咐人好好地打扫,绝没有什么地方懈怠呢。”
盛应弦沉吟了片刻。
“看样子我是有洁癖的人啊……从屋子里可以看出来。”
哎?谢琇愣了一下。
“……但是比起那种无可救药的邋遢鬼来说,还是这样比较好。”他又说。
哦。谢琇又笑了。
不可思议呢,在这种匪夷所思的艰难时刻,她却总是在笑。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还活着,好好地在她面前,而自己对他有信心,知道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好好地活着吧。
不论如何,他们从前数度接近生离死别的BE时刻,而比起那个时候,现在不是要好得太多吗?
他忘记了她,她也可以让他重新认识她,重新爱上她。既然从前能有一次、两次,今后就会有很多次……而再来多少次,盛如惊也一定会爱上谢琼临的。
就像是薛霹雳会爱上谢琼娘那样。
……而且,他的端肃与认真,不是一如往常吗。
“唉……这样看下来,总觉得不像是自己居住的地方……”盛应弦已经在厅堂里踱了一圈,然后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
“没关系,你的失忆一定会治好的。”谢琇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望着他无奈的脸孔。
他的声音却远没有她这么充满信心。
“……是吗。”
他的脸上浮现了清晰的不安和彷徨,虽然站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也是他曾经自己决定将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却仿佛像是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一般,带着点戒备和疏离,也有种不知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的迷茫无措。
这种表情削弱了他一直以来那种成熟男人的稳重可靠感,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像是少年一般的脆弱茫然。
谢琇凝望着他,突然弯起眼眉,微微一笑。
“一切都会好的。”她柔声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先来吃饭吧?”
谢琇对自己的烹饪手艺倒不是完全没有信心,但是此刻天色已晚,她做饭的速度又奇慢无比,在查看过秋声阁这里的小厨房,没翻到几样食材之后,她果断地选择了——
“去告诉管家,让他以最快速度准备一桌酒席送到我们这里来。”她返身出了大门,吩咐门外随时听命的、盛应弦的长随连营。
连营领命而去,谢琇回到厅堂上,却发现盛应弦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忘记了一切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现在想想看,假如换作是她,忘记了盛应弦这个人,和有关于这里的一切的话——
那个时候,自己将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那会是多么的遗憾。
这么想着,谢琇心底就油然浮现了一种恻然之意。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极力放柔了表情,若无其事似的走向他,询问道:“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去沏茶来?”
盛应弦恍然惊觉一般地抬起头来,好像刚刚才察觉到她已经回来了一样,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混杂着不安和安心两种截然不同情绪的表情,答道:“啊……好啊。”
谢琇冲他笑了笑,体贴地问道:“那么,你是想和我一起到厨下去烧水泡茶,还是在这里等着我?”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间现在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屋子里,或许会让他有点困扰和忐忑。所以她体贴地为他提供了两个选项。
盛应弦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前者。
于是,他跟着她走进厨房,谢琇还很自然地指使他道:“请替我生火好吗?……我一向不太擅长生火。”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蹲下身去很熟练地把火生了起来。当谢琇从后院的水井中打来水的时候,灶下的火苗已经毕毕剥剥燃烧得很旺了。
谢琇吃力地举高水桶,正打算把水倒进锅里时,盛应弦从旁边接过了那个沉重的水桶,替她完成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