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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一身正义!(842)

“阿九”与他同行多时, 要说异样的眼光和议论,早就不知道有过多少了。

“阿九”本就是合欢宗女修, 百无禁忌, 自然不会在乎。但玄舒身为佛子,居然也从来没有一次拒绝她是因为“我是僧人, 不应与女子同行,恐受世人诟病”这种理由。

谢琇那时候本来以为, 他不用那样的理由,是因为他是佛子, 佛法高深,在他眼里,“阿九”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其他世人麻木空洞,如木雕泥塑;无论是红粉骷髅、还是木雕泥塑,在他心中并无分别,同行与否,是生或死,都不会映入他的眼中。

但现在仔细想来,那时的他拒绝,从来都是因为,他以为“阿九”是他追求大道上的阻碍。

而最后当他感觉到“大道”二字,不过是他自我束缚的借口,他便以“大道”为魔障,索性一道摒弃。

假如只凭“佛子”二字,就认为玄舒和那些典型悲天悯人、甚至甘愿以身饲虎的得道高僧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谢琇垂下眼帘,慢慢又坐了回去。

她懒得再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冷冷道:“本宫心忧之事甚多,因此夜来梦境也多。但这其中,国师大人并不牵涉在内。”

她骤然抬眼,目光炯炯,直视着面前的玄舒,一字一字道:

“我心中并无一刻念及过你,自然梦中也不会见到你。”

玄舒右手五指倏然收紧,手背上绽起了青筋,看起来竟似要将那串十八子佛珠生生捏碎。

他的气息也陡然沉重起来,身上绽出一股可怕的气势。那一瞬间,若是心神稍微脆弱之人在场,或许会产生某种错觉——

夙有慧根、生具佛性的国师,这一瞬身后几乎要浮现起的巨大黑影,竟然不似菩萨或佛像,而是——

张牙舞爪,肢体狰狞,须发皆散的某种……魔物。

可是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却没有类似的神情,玄舒只是忍耐似的蹙了蹙眉。

不得不说,他的骨相极为优越,即使是这种僧人的造型,也难掩他五官的俊美。

他不言不笑时,便有种庄严感;而他说话时,眉眼间骤然染上了一层神采,又似莲台上的神佛,足以光耀世间。

但此刻,他微微蹙着眉,便陡然生出一段万丈烟雨来,仿若江心雾雨濛濛,一叶小舟飘荡于水中,却辨不清方向,不知去路一般。

“我……我只是想寻回那些,被我遗忘了的记忆。”他低声道。

“我已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奈何只能于梦中拼凑那些零碎的残片。而那些零碎的画面中,很多……都有你。”

他的声线本来清冷,但此刻染上了几分黯然之意,便添了一点磁性。

“我并不能接受浑浑噩噩度此一生的命运。因此,我只能来寻求你的帮助——”

他又迈开几步,直到她的桌案之前,方才站定,隔着一张铺满各种奏折文书的长案,与她视线交错。

他们彼此对视了许久,谁都没有率先移开眼神。

并非相互角力,只是——

她的眼神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听了他真诚的剖白,也并不能在她眼中激起同情或怜悯的余波。她注视着他,犹如注视着徒劳下拜、向神佛祈求幸运的红尘苍生。

但她好像并无一丝施舍善念于他的意愿。

而他——

他不得不放软了身段,温声祈求。

因为他骨子里何等聪明高傲,他不能接受自己也是被命运蒙蔽的众生之一。

因此他不择手段,也想要知道那被命运抹去的往昔。

“……阿九。”

他终于下了决定,冒险这么唤道。

在他的梦里,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用这个称呼去唤她。

她有时会回应,有时不会。但无论如何,他确信,他那些缺失的记忆中,“阿九”就是指代她的称呼,不可能有别人。

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期待着那双如火一般明亮的眸子里,因为这个称呼的出现,而产生一丝波光。那样就证明她的确也是记得一些从前的记忆的,至少也记得这个称呼。

可是,他只是看到她微微一凛,随即轻轻嗤笑了一声。

“你在心里这么叫我?”她轻飘飘地反问道。

“国师大人以前也从不曾表现出任何对我的偏爱,没想到心里却还给我想了个……别称。”

她跳过了一系列容易引起误解的字眼,最终选择了这个词。

“可真是……好笑。”她说。

玄舒不肯放弃。他对于她的那些嘲讽也全无其它感觉,既不曾觉得被刺伤,更不曾觉得被侮辱。

他是一个只要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中途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全不算什么的人。

“阿九,”他又唤了她一遍。

“……你就是阿九。我梦里是这么告诉我的,我相信我没有梦错。”

谢琇:“……”

她开始有一点不耐了。

“我对你说的那些事全无印象,帮不了你。”她简单粗暴地回答他。

玄舒也察觉到了她的这种情绪变化。他垂目,右手大拇指又开始一颗一颗地拨动那串十八子佛珠。

在那串佛珠几乎被拨动了一周之后,他方才抬起头来,凝视着她。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找出剩余的那一多半记忆。”

谢琇:“……我想要什么,我自然会自己去得到。至于帮你找出什么剩余的记忆,抱歉,我并没有这样的神通。”

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但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他是不会这样就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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