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
虽然很想再追问一下他看到盛使君时,盛使君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但想也想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手下——还同时是自己的堂兄弟们——丧失了那种强大的约束力,堂兄弟们联合一气来与他作对,暗地里搞事,这能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吗。
而且以盛使君的正义值来计算,他必不可能真的同意今夜的逼宫计划。那么他这些堂兄弟们,说不定还用了些非常手段在他身上,才逼迫得他至今还没能现身……
是下药?还是打晕?抑或是捆个结结实实关起来?
她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哪一种联想,应该都是盛如惊难得的人生体验。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望了望西边的天空。
那里的乌云正好被方才掀起的一阵狂风驱散了大半,露出几点星斗。
……正是所谓“绸缪束刍,三星在隅”啊。
谢太后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本以为今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长宵了呢。谁知道他竟然回来得这么快。
或许,他也不放心她吧?
若是有着一个正义阵营里的出身,他本可以不必去做那个什么“祸神”的,而是像现在这样,一夜之间,就做了许多好事,积累起许多功德来。
幼帝李绍又不是天生反社会人格,生母又早已离世,按理说应该是不会对她这个养母生出这么巨大的怨恨的。即使他真要怨恨她、想要推翻她,那至少也应该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所以,面前这些乱臣贼子意欲挟天子以令太后,真真是打错了算盘。
想不到吧!太后她有天神相助!
谢琇望着树下那一片空场之中,那些灰白鬼影在人群中钻进钻出,什么事都还没有做,就已经放倒了一大片兵丁的情景,不由得也有些感慨万端。
天界战神在人间召鬼,介入凡间社稷动荡的因果,这是多大的干涉行为?再进一步去看,这都不能算是单纯的多添因果的问题了,而是意图操纵凡间世道的轨迹——
长宵难道每一辈子,总得蹲一回那个“九幽深狱”,才算达成目标吗。
谢琇叹着气,抬起手来一挥,一道灵符从掌心飞出。
满场鬼影登时尽皆散去。
可场中看起来乱纷纷闹成一团,一时半会儿是再难重整旗鼓了。
然而谢琇坐在树梢的高枝上,却慢慢蹙起了眉头。
还有一个人——今夜的一个变量,没有出现。
她知道自己必须先占据上风,才能确保让对方选择她。但是她为了尽可能地把水搅浑,一开始并没有亮出自己的绝对个人实力。
天空之中风云变幻莫测,或许就是她这种尝试最好的注脚。
只可惜她从前并没有遇到过一个能让她好好学习观星术数的小世界,此刻也窥不破其中奥秘。
她的目光投向天际,较常人更好数倍的耳力,却仿佛听到有一队人马渐渐接近的跑步声,一下一下,仿佛凿在她的心上。
咔,咔,咔,咔——
终于,一位穿着银甲的青年,从庭院的角门处迈入这片空场。
谢琇看到他的身影,猛然舒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期待着他的出现,而是因为——这出戏没有他,就不算完全唱完。
年轻的太后高踞在桃花未开的树枝上,目光投向穿着一袭银甲的摄政王缓步走来的身影,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第473章 【主世界梦中身】77
“粲者”就是“美丽之人”的意思, 用在貌若好女的摄政王身上,倒也有几分合适。
若是太后真如坊间流言所说,与摄政王有私的话,她的这句话就带上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如果此刻真是甚么良辰美景, 旁观诸人应当也会带着些谐趣, 轻松地来看摄政王的登场。
……然而现在不是。
现在是权臣设套、朔方逼宫, 天子下落不明,太后危在旦夕之际。
在今夜的一场闹剧中,始终隐于幕后,不见踪影的那一位重要人物,终于登场了。
没人会再以谐趣的心情来看待这位俊美的摄政王, 也没人会再以“可以轻松拿下这位年轻不知事的太后”的心情,来看待那位刚刚已经小露了一番身手的谢太后。
在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反而是高坐枝头的谢太后又出声了。
“此时胜负未定,昭王何以现在就入局?”
刚刚那一句似真似假的笑语, 就仿若假的一般。谢太后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就已经图穷匕见, 将暧昧的流言所掩盖的那些暗流涌动, 都直接掀开。
没人知道太后与摄政王之间到底有没有过情分,又有过多重的情分。
但在场的聪明人现在大约都可以闻弦歌而知雅意, 明白太后与摄政王之间, 到了最后,最看重的, 不过是这一层政治盟友的关系。
摄政王听了谢太后的问话,面上也丝毫不显出任何伤情, 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天际乌云渐散,一丝月光穿过云层的隙缝照射下来, 正好落在他一身银甲上,泛出几分莹然光晕,衬得他更是容色如玉。
他微微仰起头来,望着谢太后,慢慢说道:“……臣弟护驾来迟,嫂嫂莫怪。”
谢琇:“……”
这是……先隐晦表明他打算站在她这一边,但不以“太后”与“昭王”自况,而是代之以“嫂嫂”和“小叔”的称呼,进可为朝政,退可为家事,是和是杀,都有余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琇无声一叹。
……也罢。